十年前的网吧,十年前的中国网吧

十年前，

开网吧是小镇青年的梦想

今年3月，网吧一年倒闭12000家的话题冲上热搜，自1996年出现第一家网吧到今天，网吧发展前十年的盛况早已不在。

近年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电竞资本的涨潮，传统的网吧也不断进行产业转型，为了追求更好的游戏体验，迎合当下的娱乐需求，网吧逐渐转型成网咖及其他娱乐产业一体的消费场所。娱乐人群和形态也发生了变化。

摄影师大土豆，曾经是一名网吧老板，2013年他拍摄的《中国式网络生活》，曾入围第七届侯登科纪实摄影作品展。这是那个时代的小城故事，简单真实。这里的网吧生活，又好像是一面镜子，照到了中国小城市生活的一个角落。

以下是他的讲述。

一

小时候的梦想，

是长大后开一间网吧

我算是中国的第一代网民，1997年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电脑，2000年的时候已经开始接触网络游戏。

上了小学之后，开始对游戏特别着迷，中午、放学以后常常自己偷偷跑去网吧。以前的网吧没有现在这么严格，需要成年的年龄限制。

网吧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开始沉醉网吧，吃、住都在网吧，沉醉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通过网络游戏里的虚拟物品出售，我可以获得一些微薄收入。

1999-2006这几年，是端游发展的繁荣期，魔兽世界、传奇、暗黑...各大火爆的游戏占领了年轻人的空余时间，网吧常常人满为患，那是网吧发展的黄金时代。06年-10年随着政策的收紧，很多店铺就关闭了。

2011年，出现了一款非常火的游戏：英雄联盟，这款游戏促使了一些网吧的复活，跟着这个风，我和朋友一起投资开了一间网吧。虽然只是作为一个投资者，也是满足了儿时的愿望。

我拍的照片，就是在我开的这间网吧。

在小城市，网吧常常是聚集经营的，一家挨着一家，相互较量着。他们不仅需要不断更新自己的设备，还要不断的装修环境。谁的装修环境更好，谁的设备最新，就会吸引去更多的人。通常三年就会装修一下，五年会大革新一次。

受大环境的影响，网吧也有不同的风格，前几年最流行LOFT工厂风，最近比较流行科幻风。再早一些的时候，只需要一台电脑，就能完全满足需求。那时候的网吧是联排收费，相对低廉，现在条件不同了，都改成了包间，环境变得越来越高级，价格也提高了不少。

大多网吧的老板都是资深网迷，同样热爱游戏，网吧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常客，久而久之我们就成了朋友。

二

泡吧

来上网的人群最多的是无业游民，其次是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夜间工作者。也有一些因家庭原因走出来的人群。他们大多没有稳定的工作，白天打零工，晚上来到这里。

每天听到最清晰的就是“啪啪啪”敲键盘的声音。在这里他们可以玩不择手段，脱去白日角色的外衣，展示另外一个自我。本身一个很内向的人在网络上可以变得很开放、外向。

而一个在生活中遭遇挫折的人，在网络游戏中也许能够备受推崇，因为很多游戏只要花费时间和金钱，就可以受到更多人的崇拜。

随着游戏的盛行，一些游戏爱好者在网络游戏里找到了生计，通过打游戏的装备或者代练可以抵消生活开支。一些生活必备品：洗漱用品、盆、被子会寄存在前台。

还有人会把自己的宠物也带到网吧。在网吧的宠物成了稀罕物，玩游戏的同时顺便挑逗一下。

二蛋是一名导游，经常带一条白色萨摩来上网，这条狗是他和女朋友共养，分手后他获得了监护权。因为萨摩种较纯，经常有交配的活，一次几百的营养费。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几乎是住在酒店里，家离工作的地方又比较远，接到活后就会把狗寄存在网吧，让网管及其朋友照护。

而一家网吧的灵魂，一定是网管。网游大神网管可以带着玩家一起打游戏，因为技术好，常替玩家代玩收取一定的费用、烟或者食物，也会有一些现金，这类网管通常是玩家转成的网管。热情的美女网管也会招来更多的玩家。

长期在网吧生活的人会记下周边快餐小吃店的联系方式，白天的时候一个电话就把快餐送进来。到了晚上，这里才是最热闹的。各种小吃的售卖吆喝声和打游戏的喊叫声混杂在一起。

小胖是这里的长期夜班网管，晚8点开始到第二天早上8点，他会自费买一些网吧里小食品来充饥，每有上门推销食品的时候，他都充当试吃员，通过他的试吃来决定这些食品的去留。

偶尔也有些中年人来上网，他们更多的是来看电影或者玩一些比较古老的游戏。人们在这里短暂地避开了外界的烦恼。

三

“就像吸了水的海绵”

为了拍照，有时我晚上也会去值班。

大多数的玩家对生活上有一些不满意，或对家庭上有一些不满意，促使他们在网吧、网络游戏里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可能在生活中很难看到他笑，却可以对着电脑笑一整天。

在上夜网的时候会看到更多这样迷茫的人。

网吧像一个微缩的小社会，把各群体、行业的人聚集在同一个空间，在这里大家共同的身份是玩家。彼此之间的交流也限于游戏。

在一二线城市的人，生活节奏很快，可能不会有这么多时间去消费消遣。而即使是一些生长于这个地区的优秀年轻人渴望到大城市生活，也会发现在事业上更容易受阻，从而扎根于这个小镇。那么，逃避现实就成了一条明显的途径。

网吧这时就成为包容这些人的一个场所，它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包括一些其他的休闲服务，棋牌室、茶馆等。

我们这里的小城市，每个人都像一个吸了水的海绵，你去不断挤压他，他就不断释放更多自己的想法，就像海绵会出水一样。

到最后变成一个空空的海绵的时候，他就会寻求庇护、保护。很多时候，网吧的出现像是一个庇护所。

当然，当不同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混乱的情况也不少。吵闹、争执、喝醉酒的情况都有出现过。不过随着近年来社会文明的发展，这种现象越来越少，打架成本也越来越高。

2000年的时候，网吧里还没有游戏，只有线上论坛和一些同城的网页聊天，网友也会在不开心的时候线下约架，那时候是很单纯的网络生活。

四

“因为太真实了，

才难以被接受”

网吧不断发展到今天，其实质性的变化是显示器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少。20年前网吧是那种17寸带着大屁股的显示器，如今我们对显示器的要求越来越高，与显示器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拍的网吧在一些人眼里可能过于真实，让他们觉得真实的不可思议。没有去感受过的，也许会很抗拒，觉得网吧过于混乱或者怎么样。

而它不过是一个时代客观存在的一种场所。

当下年轻人流行的剧本杀也是一个很好的反映。一代人对一代人的看法可能会有一些偏差，但每个时期都有代表性的娱乐场所出现，是社会正常进行的变化。

低廉的网费，可以花十几二十块待一天。现在网吧变得更纯粹一点了，成为更高端一点的服务场所。在里面消费一天也会花费二三百。时代的不同促成去消费的社会人群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