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是公元前多少年,从汉代到晋朝有多少年
(公元384年)晋太元九年 前秦建元二十年 后燕元年 西燕燕兴元年 后秦白雀元年
春正月乙酉朔,大秦征东大将军、冀州牧、长乐公苻丕大会宾客,请慕容农不得,始觉有变。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
慕容凤、王腾、段延皆劝丁零翟斌奉慕容垂为盟主;斌从之。垂欲袭洛阳,且未知斌之诚伪,乃拒之曰:“吾父子寄命秦朝,危而获济,荷主上不世之恩,蒙更生之惠,虽曰君臣,义深父子,岂可因其小隙,便怀二三。吾本救豫州,不赴君等,何为斯议而及于我!”
丙戌,慕容
晋孝武帝纪元
(公元384年)晋太元九年 前秦建元二十年 后燕元年 西燕燕兴元年 后秦白雀元年
春正月乙酉朔,大秦征东大将军、冀州牧、长乐公苻丕大会宾客,请慕容农不得,始觉有变。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
慕容凤、王腾、段延皆劝丁零翟斌奉慕容垂为盟主;斌从之。垂欲袭洛阳,且未知斌之诚伪,乃拒之曰:“吾父子寄命秦朝,危而获济,荷主上不世之恩,蒙更生之惠,虽曰君臣,义深父子,岂可因其小隙,便怀二三。吾本救豫州,不赴君等,何为斯议而及于我!”
丙戌,慕容垂至洛阳,大秦镇东大将军、豫州牧、平原公苻晖闻其杀苻飞龙,闭门拒之。翟斌复遣长史郭通往说垂,垂犹未许。通曰:“将军所以拒通者,岂非以翟斌兄弟山野异类,无奇才远略,必无所成故邪?独不念将军今日凭之,可以济大业乎!”垂乃许之。于是斌率其众来与垂会,劝垂称尊号。垂曰:“新兴侯,国之正统,孤之君也。若以诸君之力,得平关东,当以大义喻秦,奉迎反正。无上自尊,非孤心也。”谋于众曰:“洛阳四面受敌,北阻大河,至于控驭燕、赵,非形胜之便,不如北取邺都,据之而制天下。”众咸以为然。乃引师而东,遣建威将军王腾起浮桥于石门。
故夫余王余蔚为荥阳太守,及昌黎鲜卑卫驹各率其众降慕容垂。垂至荥阳,群下固请上尊号,垂乃依晋中宗故事,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谓之统府。群下称臣,文表奏诰,封拜官爵,皆如王者。以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兄子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翟檀为柱国大将军、弘农王;余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夫余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率众二十余万,自石门济河,长驱向邺。
慕容农之奔列人也,止于乌桓鲁利家,利为之置馔,农笑而不食。利谓其妻曰:“恶奴郎贵人,家贫无以馔之,奈何?”恶奴,农之字也。妻曰:“郎有雄才大志,今无故而至,必将有异,非为饮食来也。君亟出,远望以备非常。”利从之。农谓利曰:“吾欲集兵列人以图兴复,卿能从我乎?”利曰:“死生唯郎是从。”农乃诣乌桓张骧,说之曰:“家王已举大事,翟斌等咸相推奉,远近响应,故来相告耳。”骧再拜曰:“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于是农驱列人居民为士卒,斩桑榆为兵,裂襜裳为旗,使赵秋说屠各毕聪。聪与屠各卜胜、张延、李白、郭超及东夷余和、敕勒、易阳乌桓刘大各率部众数千赴之。农假张骧辅国将军,刘大安远将军,鲁利建威将军。农自将攻破馆陶,收其军资器械,遣兰汗、段赞、赵秋、慕舆悕略取康台牧马数千匹。汗,慕容垂之从舅。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骧等共推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监统诸将,随才部署,上下肃然。农以燕王慕容垂未至,不敢封赏将士。赵秋曰:“军无赏,士不往。今之来者,皆欲建一时之功,规万世之利,宜承制封拜,以广中兴之基。”农从之,于是赴者相继;燕王闻而善之。农西招库傉官伟于上党,东引乞特归于东阿,北召光烈将军平睿及睿兄汝阳太守平幼于燕国;伟等皆应之。又遣兰汗等攻顿丘,克之。农号令整肃,军无私掠,士女喜悦。兰汗,兰建之弟也。
大秦征东大将军、冀州牧苻丕使骁骑将军石越将步骑万余讨慕容农。农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之。”众请治列人城,农曰:“善用兵者,结士以心,不以异物。今起义兵,唯敌是求,当以山河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
辛卯,大秦骁骑将军石越至列人西,慕容农使赵秋及参军綦毋滕击越前锋,破之。参军太原赵谦言于农曰:“越甲仗虽精,人心危骇,易破也,宜急击之。”农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士卒见其外貌而惮之,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令军士严备以待,毋得妄动。越立栅自固,农笑谓诸将曰:“越兵精士众,不乘其初至之锐以击我,方更立栅,吾知其无能为也。”向暮,农鼓噪出,陈于城西。牙门刘木请先攻越栅,农笑曰:“凡人见美食,谁不欲之,何得独请!然汝猛锐可嘉,当以先锋惠汝。”木乃率壮士四百腾栅而入,秦兵披靡;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石越,斩越,送首于垂。越与毛当,皆秦之骁将也,故大秦天王苻坚使助二子镇守;既而相继败没,人情骚动,所在盗贼群起。
庚子,晋封护军将军司马宝为临川王。
丙午,晋立故新宁郡王司马晞子司马遵为新宁王,时年十二,受拜流涕,哀感左右。右将军桓伊尝诣遵,遵曰:“门何为通桓氏?”左右曰:“伊与桓温疏宗,相见无嫌。”遵曰:“我闻人姓木边,便欲杀之,况诸桓乎!”由是少称聪慧。司马遵,字茂远。
庚戌,燕王慕容垂自石门济,至邺。慕容农、征西大将军太原王慕容楷、慕容绍、慕容宙等率众会垂。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服色朝仪,皆如旧章。史称“后燕”。以前岷山公库傉官伟为左长史,肖尚书段崇为右长史,荥阳郑豁等为从事中郎。慕容农引兵会垂于邺,垂因其所称之官而授之。立世子慕容宝为太子,封从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输、舅子兰审皆为王;其余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侯、伯、子,男者八十九人。可足浑潭集兵得二万余人,攻野王,拔之,引兵会攻邺。平幼及弟睿、规亦率众数万会垂于邺。
大秦征东大将军、冀州牧苻丕乃遣侍郎姜让谓燕王曰:“往岁大驾失据,君保卫銮舆,勤王诚义,迈踪前烈。宜述修前规,终忠贞之节,奈何弃崇山之功,为此过举!过贵能改,先贤之嘉事也。深宜详思,悟犹未晚。”燕王谓让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长乐公,使尽众赴京师,然后修复家国之业,与秦永为邻好。何故暗于机运,不以邺见归也?大义灭亲,况于意气之顾!公若迷而不返者,孤亦欲窃兵势耳。今事已然,恐单马乞命不可得也。”让厉色责垂曰:“将军不容于家国,投命于圣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臭味不同,奇将军于一见,托将军以断金,宠逾宗旧,任齐懿籓,自古君臣冥契之重,岂甚此邪!方付将军以六尺之孤,万里之命,奈何王师小败,便有二图!夫师起无名,终则弗成,天之所废,人不能支。将军起无名之师,而欲兴天所废,窃未见其可。长乐公主上之元子,声德迈于唐、卫,居陕东之任,为朝廷维城,其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地!大夫死王事,国君死社稷,将军欲裂冠毁冕,拔本塞源者,自可任将军兵势,何复多云。但念将军以七十之年,悬首白旗,高世之忠,忽为逆鬼,窃为将军痛之。”燕王默然。左右劝燕王杀之,燕王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间,犬各吠非其主,何所问也!”乃遣让归。
燕王上表于大秦天王曰:“臣才非古人,致祸起萧墙,身婴时难,归命圣朝。陛下恩深周、汉,猥叨微顾之遇,位为列将,爵忝通侯,誓在戮力输诚,常惧不及。去夏桓冲送死,一拟云消,回讨郧城,俘馘万计,斯诚陛下神算之奇,颇亦愚臣忘死之效。方将饮马桂州,悬旌闽会,不图天助乱德,大驾班师。陛下单马奔臣,臣奉卫匪贰,岂陛下圣明鉴臣单心,皇天后土实亦知之。臣奉诏北巡,受制长乐。然丕外失众心,内多猜忌,今臣野次外庭,不听谒庙。丁零逆竖寇逼豫州,丕迫臣单赴,限以师程,惟给弊卒二千,尽无兵杖,复令飞龙潜为刺客。及至洛阳,平原公晖复不信纳。臣窃惟进无淮阴功高之虑,退无李广失利之愆,惧有青蝇,交乱白黑,丁零夷夏以臣忠而见疑,乃推臣为盟主。臣受托善始,不遂令终,泣望西京,挥涕即迈。军次石门,所在云赴,虽复周武之会于孟津,汉祖之集于垓下,不期之众,实有甚焉。欲令长乐公尽众赴难,以礼发遣,而丕固守匹夫之志,不达变通之理。臣息农收集故营,以备不虞,而石越倾邺城之众,轻相掩袭,兵阵未交,越已陨首。臣既单车悬轸,归者如云,斯实天符,非臣之力。且邺者臣国旧都,应即惠及,然后西面受制,永守东籓,上成陛下遇臣之意,下全愚臣感报之诚。今进师围邺,并喻丕以天时人事。而丕不察机运,杜门自守,时出挑战,锋戈屡交,恒恐飞矢误中,以伤陛下天性之念。臣之此诚,未简神听,辄遏兵止锐,不敢窃攻。夫运有推移,去来常事,惟陛下察之。”
大秦天王报曰:“朕以不德,忝承灵命,君临万邦,三十年矣。遐方幽裔,莫不来庭,惟东南一隅,敢违王命。朕爰奋六师,恭行天罚,而玄机不吊,王师败绩。赖卿忠诚之至,辅翼朕躬,社稷之不陨,卿之力也。《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方任卿以元相,爵卿以郡侯,庶弘济艰难,敬酬勋烈,何图伯夷忽毁冰操,柳惠倏为淫夫!览表惋然,有惭朝士。卿既不容于本朝,匹马而投命,朕则宠卿以将位,礼卿以上宾,任同旧臣,爵齐勋辅,歃血断金,披心相付。谓卿食椹怀音,保之偕老。岂意畜水覆舟,养兽反害,悔之噬脐,将何所及!诞言骇众,夸拟非常,周武之事,岂卿庸人所可论哉!失笼之鸟,非罗所羁;脱网之鲸,岂罟所制!翘陆任怀,何须闻也。念卿垂老,老而为贼,生为叛臣,死为逆鬼,侏张幽显,布毒存亡,中原士女,何痛如之!朕之历运兴丧,岂复由卿!但长乐、平原以未立之年,遇卿于两都,虑其经略未称朕心,所恨者此焉而已。”
辛亥,晋帝司马曜谒建平等四陵。
晋鹰扬将军刘牢之攻拨大秦谯城,使安丰太守戴宝戍之。刘牢之迁龙骧将军、彭城内史,以功赐爵武冈县男,食邑五百户。
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桓冲遣上庸太守郭宝伐大秦魏兴太守褚垣、上庸太守段方,并降之。新城太守麹常遁走,三郡皆平。诏赐桓冲钱百万,袍表千端。
晋将军杨佺期领众屯成固。大秦梁州刺史潘猛拒守康回垒,杨佺期击走之,其众悉降,拜广威将军、河南太守,戍洛阳。
杨佺期,弘农华阴人,梁州刺史杨亮之子,少仕军府。佺期沈勇果劲,而兄杨广及弟杨思平等皆强犷粗暴。自云门户承籍,江表莫比,有以其门地比王珣者,犹恚恨,而时人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每排抑之,恒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
壬子,燕王攻邺,拔其外郭,大秦征东大将军苻丕退守中城。关东六州郡县多送任请降于后燕。
癸丑,燕王以陈留王慕容绍行冀州刺史,屯广阿。
二月辛巳,晋使持节、都督荆江梁宁益交广七州诸军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丰城县公桓冲薨,时年五十七。赠太尉,本官如故,谥曰“宣穆”。赙钱五十万,布五百匹。
桓冲性俭素,而谦虚爱士。尝浴后,其妻送以新衣,冲大怒,促令持去。其妻复送之,而谓曰:“衣不经新,何缘得故!”冲笑而服之。命处士南阳刘邻之为长史,邻之不屈,亲往迎之,礼之甚厚。又辟处士长沙邓粲为别驾,备礼尽恭。粲感其好贤,乃起应命。初,郗鉴、庾亮、庾翼临终皆有表,树置亲戚,唯冲独与谢安书云:“妙灵、灵宝尚小,亡兄寄托不终,以此为恨!”言不及私,论者益嘉之。及丧下江陵,士女老幼皆临江瞻送,号哭尽哀。
桓冲七子:桓嗣、桓谦、桓修、桓崇、桓弘、桓羡、桓怡。桓嗣早卒。嗣子桓胤嗣。
桓谦字敬祖,详正有器望。初以父功封宜阳县开国侯,累迁辅国将军、吴国内史;桓修字承祖。尚简文帝女武昌公主,历吏部郎,稍迁左卫将军;桓弘字思祖。
燕王引丁零、乌桓之众二十余万为飞梯地道以攻邺,不拔;乃筑长围守之,分处老弱于肥乡,筑新兴城以置辎重。
大秦征东府官属疑参军高泰,前燕之旧臣,有贰心。泰惧,与同郡虞曹从事吴韶逃归勃海。韶曰:“燕军近在肥乡,宜从之。”泰曰:“吾以避祸耳;去一君,事一君,吾所不为也!”申绍见而叹曰:“去就以道,可谓君子矣!”
后燕车骑大将军慕容德击大秦枋头,取之,置戍而还。
东胡王晏据馆陶,为邺中声援,鲜卑、乌桓及郡县民据坞壁不从后燕者尚众;燕王遣征西大将军慕容楷与镇南将军、陈留王慕容绍讨之。楷谓绍曰:“鲜卑、乌桓及冀州之民,本皆燕臣。今大业始尔,人心未洽,所以小异。唯宜绥之以德,不可震之以威。吾当止一处,为军声之本,汝巡抚民夷,示以大义,彼必当听从。”楷乃屯于辟阳。绍率骑数百往说王晏,为陈祸福,晏随绍诣楷降,于是鲜卑、乌桓及坞民降者数十万口。楷留其老弱,置守宰以抚之,发其丁壮十余万,与王晏诣邺。燕王大悦,曰:“汝兄弟才兼文武,足以继先王矣!”
三月,晋卫将军、扬州刺史、中书监谢安以总统功,进拜太保。安上疏让太保及爵,不许。是时桓冲既卒,荆、江二州并缺,物论以玄勋望,宜以授之。安以父子皆著大勋,恐为朝廷所疑,又惧桓氏失职,桓石虔复有沔阳之功,虑其骁猛,在形胜之地,终或难制,乃以振武将军、梁郡太守桓石民为监荆州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豫州刺史桓伊迁都督江州荆州十郡豫州四郡军事、江州刺史,将军如故,假节;冠军将军、河东太守桓石虔监豫州扬州五郡军事、豫州刺史。既以三桓据三州,彼此无恐,各得所任。
冠军将军、豫州刺史桓石虔寻以母忧去职。
桓氏世莅荆土,荆州刺史桓石民兼以才望,甚为人情所仰。
桓伊在豫州十年,绥抚荒杂,甚得物情。既到江州,以边境无虞,宜以宽恤为务,乃上疏以江州虚秏,加连岁不登,今余户有五万六千,宜并合小县,除诸郡逋米,移州还镇豫章。诏令移州寻阳,其余皆听之。伊随宜拯抚,百姓赖焉。
桓伊性谦素,虽有大功,而始终不替。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王征之赴召京师,泊舟青溪侧。素不与征之相识。伊于岸上过,船中客称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征之便令人谓伊曰:“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伊是时已贵显,素闻征之名,便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时谢安女婿王国宝专利无检行,安恶其为人,每抑制之。晋帝嗜酒好内,琅邪王司马道子昏醟尤甚,惟狎昵谄邪,于是国宝谗谀之计稍行于主相之间。而好利险诐之徒,以安功名盛极,而构会之,嫌隙遂成。帝召桓伊饮宴,安侍坐。帝命伊吹笛。伊神色无迕,即吹为一弄,乃放笛云:“臣于筝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韵合歌管,请以筝歌,并请一吹笛人。”帝善其调达,乃敕御妓奏笛。伊又云:“御府人于臣必自不合,臣有一奴,善相便串。”帝弥赏其放率,乃许召之。奴既吹笛,伊便抚筝而歌《怨诗》曰:“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声节慷慨,俯仰可观。安泣下沾衿,乃越席而就之,捋其须曰:“使君于此不凡!”帝甚有愧色。
给事黄门侍郎王珣、侍中王珉兄弟皆谢氏婿,珣娶谢万女,弟珉娶谢安女,以猜嫌致隙。谢安既与珣绝婚,又离王珉妻,由是二族遂成仇衅。珣时希安旨,乃出珣为豫章太守,不之官。除散骑常侍,不拜。迁秘书监。
大秦北地长史慕容泓,平南将军慕容暐弟,前燕故济北王也,闻燕王攻邺,亡命奔关东,收诸马牧鲜卑,众至数千,还屯华阴。慕容暐乃潜使诸弟及宗人起兵于外。大秦天王遣将军强永率骑击之,为泓所败,泓众遂盛,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叔父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
大秦天王谓尚书左仆射权翼曰:“吾不从卿言,鲜卑至是。关东之地,吾不复与之争,将若泓何?”翼曰:“寇不可长。慕容垂正可据山东为乱,不暇近逼。今暐及宗族种类尽在京师,鲜卑之众布于畿甸,实社稷之元忧,宜遣重将讨之。”天王乃以广平公苻熙为使持节、都督雍州杂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雍州刺史,镇蒲坂。以征南将军苻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配兵五万;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讨自署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慕容泓于华泽。
大秦平阳太守慕容冲,慕容暐弟,前燕故中山王也,起兵河东,有众二万,进攻蒲坂,大秦天王命左将军、长史窦冲讨之。
后燕左长史库傉官伟率营部数万至邺,燕王封伟为安定王。
时大秦冀州刺史阜城侯苻定守信都,高城男苻绍在其国,高邑侯苻亮、重合侯苻谟守常山,固安侯苻鉴守中山。燕王遣弟子前将军、乐浪王慕容温督诸军攻信都,不克。定、鉴,大秦天王从叔;绍、谟,天王从弟;亮,天王从子也。
夏四月丙辰,燕王遣少子抚军大将军慕容麟益兵助慕容温。
大秦卫大将军、司隶校尉、巨鹿公苻睿勇果轻敌,不恤士众。自署大将军、雍州牧慕容泓闻其至也,惧,率众将奔关东,睿驰兵要之。龙骧将军、司马姚苌谏谏曰:“鲜卑皆有思归之志,故起而为乱,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彼自知困穷,致死于我;万一失利,悔将何及!但可鸣鼓随之,彼将奔败不暇矣。”睿弗从,战于华泽,睿兵败,为泓所杀。苌遣龙骧长史赵都、参军姜协诣大秦天王谢罪;天王怒,杀之。苌惧,奔渭北,遂如马牧。苌长子太子舍人姚兴自长安冒难奔苌。姚兴,字子略。
西州豪族尹详、庞演、赵曜、王钦卢、王钦卢、牛双、狄广、张乾等扇动羌豪,率其户口归姚苌者五万余家,推苌为盟主。苌将拒之,天水人尹纬说苌曰:“今百六之数既臻,秦亡之兆已见,以将军威灵命世,必能匡济时艰,故豪杰驱驰,咸同推仰。明公宜降心从议,以副群望,不可坐观沈溺而不拯救之。”苌乃从纬谋。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境内,改元“白雀”,称制行事。史称“后秦”。以天水尹详、南安庞演为左、右长史,南安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狄伯支、焦虔、梁希、庞魏、任谦为从事中郎,羌训、阎遵为掾属,王据、焦世、蒋秀、尹延年、牛双、张乾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王破虏、杨难、尹嵩、裴骑、赵曜、狄广、党删为将帅。
尹纬,字景亮。少有大志,不营产业。身长八尺,腰带十围,魁梧有爽气。每览书传至宰相立勋之际,常辍书而叹。苻坚以尹赤之降姚襄,诸尹皆禁锢不仕。纬晚乃为吏部令史,风志豪迈,郎皆惮之。坚末年,祅星见于东井,纬知坚将灭,喜甚,向天再拜,既而流涕长叹。友人略阳桓识怪而问之,纬曰:“天时如此,正是霸王龙飞之秋,吾徒杖策之日。然知己难遭,恐不得展吾才志,是以欣惧交怀。”纬性刚简清亮,慕张子布之为人。
大秦左将军、长史窦冲击叛将慕容冲于河东,大破之,冲率骑八千奔于大将军慕容泓。泓众至十余万,遣使谓大秦天王曰:“秦为无道,灭我社稷。今天诱其衷,使秦师倾败,将欲兴复大燕。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并宗室功臣之家。泓当率关中燕人,翼卫皇帝,还返邺都,与秦以武牢为界,分王天下,永为邻好,不复为秦之患也。巨鹿公轻戆锐进,为乱兵所害,非泓之意。”天王大怒,召泓兄慕容暐责之曰:“卿父子干纪僭乱,乖逆人神,朕应天行神,尽兵势而得卿。卿非改迷归善,而合宗蒙宥,兄弟布列上将、纳言,虽曰破灭,其实若归。奈何因王师小败,便猖悖若此!垂为长蛇于关东,泓、冲称兵内侮。泓书如此,卿欲去者,朕当相资。卿之宗族,可谓人面兽心,殆不可以国士期也。”暐叩头流血,泣涕陈谢。天王久之曰:“《书》云,父子兄弟无相及也。卿之忠诚,实简朕心,此自三竖之罪,非卿之过。”复其位而待之如初。命暐以书招喻垂及泓、冲,使息兵还长安,恕其反叛之咎。
慕容暐密遣使者谓慕容泓曰:“今秦数已终,长安怪异特甚,当不复能久立。吾既笼中之人,必无还理。昔不能保守宗庙,致令倾丧若斯,吾罪人也,不足复顾吾之存亡。社稷不轻,勉建大业,以兴复为务。可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使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改年曰“燕兴”。史称“西燕”。是时鬼夜哭,三旬而止。
燕王以邺城犹固,会僚佐议之。右司马封衡请引漳水灌之,从之。燕王行围,因饮于华林园,大秦兵密出兵掩之,矢下如雨,燕王几不得出,冠军大将军慕容隆将骑冲之,燕王仅而得免。
己卯,晋增置太学生百人,以侍中车胤领国子博士。
晋散骑常侍、左员外张天锡为金紫光禄大夫、西平公。天锡少有文才,流誉远近。及归晋朝,甚被恩遇。朝士以其国破身虏,多共毁之。琅邪王司马道子尝问其西土所出,天锡应声曰:“桑葚甜甘,鸱鸮革响,乳酪养性,人无妒心。”后形神昏丧,虽处列位,不复被齿遇。
晋竟陵太守赵统攻襄阳,荆州刺史桓石民复遣兵助之,大秦荆州刺史都贵奔鲁阳。
五月,大秦洛州刺史张五虎以丰阳降于晋。
晋梁州刺史杨亮率众五万伐蜀,遣巴西太守费统等将水陆兵三万为前锋。亮屯巴郡,大秦益州刺史王广遣巴西太守康回等拒之。
大秦冀州刺史阜城侯苻定、高城男苻绍等皆降于后燕,燕抚军大将军慕容麟引兵西攻常山。
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姚苌进屯北地,厉兵积粟,以观时变。大秦先徙晋人李祥等数千户于敷陆,至是,降于苌,华阴、北地、新平、安定羌胡归之者十余万。
六月癸丑朔,晋崇德皇太后褚蒜子崩于显阳殿,年六十一,在位凡四十年。太后于晋帝为从嫂,朝议疑其服。太学博士徐藻议曰:“资父事君而敬同。又《礼》云‘其夫属父道者,妻皆母道也’,则夫属君道,妻亦后道矣。服后以齐,母之义也。鲁讥逆祀,以明尊卑。今上躬奉康、穆、哀皇及靖后之祀,致敬同于所天,岂可敬之以君道,而服废于本亲。谓应齐衰期。”从之。
大秦天王率步骑二万讨万年秦王姚苌于北地,次于赵氏坞,使护军将军杨璧游骑三千,断其奔路,右军将军徐成、左军将军窦冲、镇军将军毛盛等屡战败之,乃断其运水之路。冯翊游钦因淮南之败,聚众数千,保据频阳,遣军运水及粟,以馈后秦军,杨璧尽获之。后秦军军渴甚,万年秦王遣其弟镇北将军姚尹买率劲卒二万决堰。窦冲率众败其军于鹳雀渠,斩尹买及首级万三千。后秦军危惧,人有渴死者。俄而降雨于后秦军营,营中水三尺,周营百步之外,寸余而已,于是后秦军大振。大秦天王方食,去案怒曰:“天其无心,何故降泽贼营!”万年秦王又东引西燕大将军慕容泓为援。
西燕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慕容泓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后慕容冲,且持法苛峻,乃杀泓,立慕容冲为皇太弟,承制行事,自相署置。
晋将军刘春攻鲁阳,大秦荆州刺史都贵奔还长安。
万年秦王以子姚崇为质于慕容冲,遣使通和。留其弟征虏将军姚绪守杨渠川大营,率众七万来攻大秦天王。天王遣杨璧等击之,为后秦军所败,获杨璧、毛盛、徐成及前军齐午等数十人,万年秦王皆礼而遣之。
后燕抚军大将军慕容麟拨常山,大秦高邑侯苻亮、重合侯皆降。麟进围中山。
秋七月,慕容麟克中山,执大秦固安侯苻鉴。麟威声大振,留屯中山。
大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率二州之众以击后燕。燕王遣宁朔将军平规击永,永遣昌黎太守宋敞逆战于范阳,敞兵败,规进据蓟南。
大秦镇东大将军、豫州牧苻晖率洛阳、陕城之众七万归于长安。益州刺史王广遣将军王虬率蜀汉之众三万北救长安。大秦天王闻西燕皇太弟慕容冲去长安二百余里,引师而归,使抚军大将军、高阳公苻方戍骊山,拜苻晖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配兵五万拒冲,以少子河间公苻琳为中军大将军,为晖后继。冲乃令妇人乘牛马为众,揭竿为旗,扬土为尘,督厉其众,晨攻晖营于郑西。晖出拒战,冲扬尘鼓噪,晖师败绩。
大秦天王又以尚书姜宇为前将军,与中军大将军苻琳率众三万,击慕容冲于霸上,为冲所败,宇死之,琳中流矢,冲遂据阿房城。
初,大秦天王灭前燕,慕容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天王纳之,宠冠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天王又幸之。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长安歌之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咸惧为乱。王猛切谏,天王乃出冲。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礼。长安又谣曰:“凤皇凤皇止阿房。”天王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冲小字凤皇,至是,冲入止阿房城焉。
大秦巴西太守康回拒晋巴西太守费统于巴郡,兵数败,退还成都。梓潼太守垒袭以涪城降晋。晋荆州刺史桓石民进据鲁阳,遣河南太守高茂北戍洛阳。
戊戌,晋帝遣兼司空、高密王司马纯之修谒洛阳五陵。
己酉,晋葬康献皇后褚蒜子于崇平陵。
百济遣使来贡方物于晋朝。
后燕建义大将军、河南王翟斌恃功骄纵,邀求无厌;又以邺城久不下,潜有贰心。太子慕容宝请除之,燕王慕容垂曰:“河南之盟,不可负也。若其为难,罪由于斌。今事未有形而杀之,人必谓我忌惮其功能;吾方收揽豪杰以隆大业,不可示人以狭,失天下之望也。藉彼有谋,吾以智防之,无能为也。”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皆曰:“翟斌兄弟恃功而骄,必为国患。”燕王曰:“骄则速败,焉能为患?彼有大功,当听其自毙耳。”礼遇弥重。
翟斌潜讽丁零及西人,请斌为尚书令。燕王访之群僚,安东将军封衡厉色曰:“马能千里,不免羁靽,明畜生不可以人御也。斌戎狄小人,遭时际会,兄弟封王,自驩兜已来,未有此福。忽履盈忘止,复有斯求,魂爽错乱,必死不出年也。”燕王犹隐忍容之,令曰:“翟王之功宜居上辅,但台既未建,此官不可便置。待六合廓清,更当议之。”斌怒,密应大秦征东大将军苻丕,时后燕引漳水灌邺,斌潜使丁零决防溃水。事泄,燕王杀斌及其弟翟檀、翟敏,余皆赦之。斌兄子翟真率其部众北走邯郸,引兵向邺,欲与苻丕为内外之势,燕王令太子慕容宝、冠军将军慕容隆击破之。真阻塞还邯郸。燕征西大将军慕容楷、陈留王慕容绍言于燕王曰:“丁零非有大志,但宠过为乱耳。今急之则屯聚为寇,缓之则自散。散而击之,无不克矣”燕王从之。
大秦骁骑将军吕光进攻龟兹城,夜梦金象飞越城外。光曰:“此谓佛神去之,胡必亡矣。”光攻城既急,龟兹王帛纯乃倾国财宝请救狯胡。狯胡王遣其弟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尉头等国王,合七十余万以救之。胡便弓马,善矛槊,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以革索为羂,策马掷人,多有中者。众甚惮之。诸将咸欲每营结阵,案兵以拒之。光曰:“彼众我寡,营又相远,势分力散,非良策也。”于是迁营相接阵,为勾锁之法,精骑为游军,弥缝其阙。战于城西,大败之,斩万余级。龟兹王帛纯收其珍宝而走,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大飨将士,赋诗言志。见其宫室壮丽,命参军京兆段业著《龟兹宫赋》以讥之。胡人奢侈,厚于养生,家有蒲桃酒,或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士卒沦没酒藏者相继矣。诸国惮光威名,贡款属路,乃立帛纯弟震为龟兹王以安之。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桀黠胡王昔所未宾者,不远万里皆来归附,上汉所赐节传,光皆表而易之。光获天竺僧鸠摩罗什,见其年齿尚少,以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罗什拒而不受,辞甚苦至。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所固辞?”乃饮以醇酒,同闭密室。罗什被逼,遂妻之。
八月,丁零翟真自邯郸北走,燕王使征西大将军慕容楷、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率骑追之。
甲寅,慕容楷追及翟真于下邑。楷欲战,农曰:“士卒饥倦,且视贼营不见丁壮,殆有他伏。”楷不从,进战,后燕兵大败。真北趋中山,屯于承营。
邺中刍粮俱尽,削松木以饲马。燕王谓诸将曰:“苻丕穷寇,必守死不降。丁零叛扰,乃我腹心之患。吾欲迁师新城,开其逸路,进以谢秦主畴昔之恩,退以严击真之备。”
丙寅夜,燕王引师去邺,北屯新城。遣慕容农徇清河、平原,征督租赋,农明立约束,均适有无,军令严整,无所侵暴,由是谷帛属路,军资丰给。
戊寅,司空、南昌公郗愔薨,时年七十二。追赠侍中、司空,谥曰“文穆”。三子。郗超、郗融、郗冲。超先愔卒,无子,愔从弟郗俭之以子郗僧施嗣。僧施字惠脱,弱冠,与王绥、桓胤齐名,累居清显,领宣城内史,入补丹阳尹。
晋太保谢安奏大秦丧败,宜乘其衅会,以冠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率冠军将军桓石虔径造涡颍,经略旧都。
谢玄次于下邳,大秦徐州刺史赵迁弃彭城奔还。玄前锋张愿追迁及于砀山,迁转战而免。玄进据彭城。
大秦天王闻吕光平西域,以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进封顺乡侯,增邑一千户。道绝不通。
大秦幽州刺史王永求救于振威将军、鲜卑南部大人刘库仁,库仁遣其妻兄公孙希率骑三千救之,大破后燕宁朔将军平规于蓟南,阬规降卒五千余人。乘胜长驱,进据唐城,与后燕抚军大将军慕容麟相持。
九月,晋冠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使龙骧将军、彭城内史刘牢之攻大秦兖州刺史张崇。
辛卯,张崇弃鄄城奔于后燕。刘牢之遣参军刘袭追崇,战于河南,斩其东平太守杨光而退。牢之进屯鄄城,讨诸未服,河南城堡承风归顺者甚众。谢玄以兖州既平,患水道险涩,粮运艰难,用督护闻人奭谋,堰吕梁水,树栅,立七埭为派,拥二岸之流,以利运漕,自此公私利便。
甲午,晋太保谢安上疏求自北征,晋帝进谢安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宁、益、雍、梁十五州军事,加黄钺,其本官如故,置从事中郎二人。
西燕皇太弟慕容冲进逼长安,大秦天王登城观之,叹曰:“此虏何从出也?其强若斯!”大言责冲曰:“尔辈群奴正可牧牛羊,何为送死!”冲曰:“奴则奴矣,既厌奴苦,复欲取尔见代。”天王遣使送锦袍一领遗冲,称诏曰:“古人兵交,使在其间。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怀。朕于卿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此变!”冲命詹事答之,亦称“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天王大怒曰:“吾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至于此。”冲毒暴关中,人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
冬十月辛亥朔,日有蚀之。
丁巳,晋游击将军、河间王司马昙之薨。
乙丑,晋朝以玄象乖度,大赦。
庚午,晋帝立前新蔡王司马晃弟司马崇为新蔡王。进帝母李贵人李陵容号为夫人。
晋冠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谢玄又进伐青州,遣淮陵太守高素以三千人向广固,军至琅邪,大秦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苻朗遣使诣谢玄于彭城求降,玄表许之。晋帝加苻朗员外散骑侍郎。
苻朗,字元达,苻坚之从兄子也。性宏达,神气爽迈,幼怀远操,不屑时荣。坚尝目之曰:“吾家千里驹也。”征拜镇东将军、青州刺史,封乐安男,不得已起而就官。及为方伯,有若素士,耽玩经籍,手不释卷,每谈虚语玄,不觉日之将夕;登涉山水,不知老之将至。在任甚有称绩。
丁零翟真在承营,与鲜卑公孙希、大秦昌黎太守宋敞遥相首尾。大秦征东大将军苻丕知巨鹿公苻睿等丧败,长安危逼,乃遣宦者冗从仆射清河光祚,将兵数百赴中山,与真相结。又遣阳平太守邵兴将数千骑,招集重合侯苻谟、高邑侯苻亮、阜城侯苻定于常山,固安侯苻鉴、中山太守王兖于中山,以为己援。是时,后燕军疲弊,大秦势复振,冀州郡县皆观望成败,赵郡人赵粟等起兵柏乡以应邵兴。燕王遣冠军大将军慕容隆、龙骧将军张崇将兵邀击兴,命骠骑大将军慕容农自清河引兵会之。隆与兴战于襄国,大破之;兴走至广阿,遇慕容农,执之。光祚闻之,循西山走归邺。隆遂击赵粟等,皆破之,冀州郡县复从后燕。
大秦振威将军刘库仁闻其将公孙希已破平规,欲大举兵以救苻丕于邺,发雁门、上谷、代郡兵,屯繁畤。前燕太子太保慕舆句之子慕舆文、零陵公慕舆虔之子慕舆常等初当徙长安,遁依在库仁所,知三郡兵不乐远所,因作乱,夜,攻库仁,库仁匿于马厩,文执杀之。窃其骏马奔后燕。公孙希之众闻乱自唐城奔丁零翟真。库仁弟头刘眷代领库仁部众。
大秦征东大将军苻丕遣光祚及参军封孚召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于晋阳以自救,蚝、腾以众少不能赴。丕进退路穷,谋于僚佐。司马杨膺请归顺于晋,丕未许。
谢玄又进伐冀州,遣龙骧将军刘牢之、济北太守丁匡据碻磝,济阳太守郭满据滑台,奋武将军颜肱、刘袭渡河立营。苻丕遣将军桑据屯黎阳以拒之。刘袭夜袭桑据,走之,遂克黎阳。丕惧,遣从弟苻就与参军焦逵请救于谢玄,致书称“欲假途求粮,西赴国难,须援军既接,以邺与之。若西路不通,长安陷没,请帅所领保守邺城。”逵与参军姜让密谓杨膺曰:“今丧败如此,长安阻绝,存亡不可知。屈节竭诚以求粮援,犹惧不获;而公豪气不除,方设两端,事必无成。宜正书为表,许以王师之至,当致身南归;如其不从,可逼缚与之。”膺自以力能制丕,乃改为降书而遣逵等,并遣济南毛蜀、毛鲜等分房为任于晋。
万年秦王闻西燕慕容冲攻大秦长安,议进趋之计,群下咸曰:“宜先据咸阳以制天下。”万年秦王曰:“燕因怀旧之士而起兵,若功成事捷,咸有东归之思,安能久固秦川!吾欲移兵岭北,广收资实,须秦弊燕回,然后垂拱取之。兵不血刃,坐定天下,此卞庄得二之义也。”大秦宁朔将军宋方率骑三千从云中将赴长安,万年秦王自贰县要破之,方单马奔免,其司马田晃率众后秦。万年秦王留其长子兴守北地,使宁北将军姚穆守同官川,自将其众攻新平。万年秦王遣诸将攻新平。
初,新平人杀其郡将,大秦天王缺其城角以耻之,新平民望深以为病,欲立忠义以雪之。及后秦攻新平,新平太守南安苟辅欲降之,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羽、尚书郎赵义、汶山太守冯苗谏曰:“昔田单以一城存齐。今秦之州镇,犹连城过百,奈何遽为叛臣乎!”辅喜曰:“此吾志也,但恐久而无救,郡人横被无辜。诸君能尔,吾岂顾生哉!”于是凭城固守。后秦为土山地道,辅亦于内为之,或战地下,或战山上,后秦众死者万余人。辅诈降以诱万年秦王,万年秦王将入城,觉之而返;辅仗兵邀击,几获之,又杀万余人。
初,后赵石虎末,清河崔悦为新平相,为郡人所杀。悦子崔液后仕大秦,为尚书郎,自表父仇不同天地,请还冀州。大秦天王愍之,禁锢新平人,缺其城角以耻之。新平酋望深以为惭,故相率拒后秦,以立忠义。新平太守苟辅将降之,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翊、汶山太守冯苗谏曰:“天下丧乱,忠臣乃见。昔田单守一城而存齐,今秦之所有,犹连州累镇,郡国百城。臣子之于君父,尽心焉,尽力焉,死而后已,岂宜贰哉!”辅大悦,曰:“此吾志也,但恐久而无救,郡人横被无辜。诸君能尔,吾岂顾生哉!”于是凭城固守。后秦兵为土山地道,辅亦为之。或战山峰,后秦兵死者万有余人。辅乃诈降,万年秦王将入,觉之,引众而退。辅驰出击之,斩获万计。
陇西处士王嘉,隐居倒兽山,有异术,能知未然,秦人神之。大秦天王、万年秦王及西燕皇太帝慕容冲皆遣使迎之。
十一月,王嘉入长安,众闻之,以为大秦有福,故圣人助之,三辅堡壁及四山氐、羌归者四万余人。大秦天王置嘉及沙门道安于外殿,动静咨之。
后燕骠骑大将军慕容农自信都西击丁零翟辽于鲁口,破之。辽退屯无极,农屯藁城以逼之。辽,翟真之子也。
十二月,大秦平南将军、新兴侯慕容暐闻燕王攻苻丕于邺,慕容冲起兵关中,谋杀大秦天王以应之,入见天王于东堂,稽首谢曰:“弟冲不识义方,孤背国恩,臣罪应万死。陛下垂天地之容,臣蒙更生之惠。臣二子昨婚,明当三日,愚欲暂屈銮驾,幸臣私第。”天王许之。暐出,术士王嘉曰:“椎芦作蘧蒢,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天王与群臣莫之能解。是夜大雨,晨不果出。初,暐之遣诸弟起兵于外也,天王防守甚严,谋应之而无因。时鲜卑在城者犹有千余人,暐乃密结鲜卑之众,谋伏兵请天王,因而杀之。令其豪帅悉罗腾、屈突铁侯等潜告之曰:“官今使侯外镇,听旧人悉随,可于某日会集某处。”鲜卑信之。北部人突贤与其妹别,妹为左军将军窦冲小妻,闻以告冲,请留其兄。冲驰入白天王,天王大惊,召腾问之,腾具首服。乃诛暐父子及其宗族,城内鲜卑无少长及妇女皆杀之。暐时年三十五。燕王幼子慕容柔,养于宦者宋牙家为牙子,故得不坐,与兄子慕容盛乘间得出,奔西燕慕容冲。慕容盛字道运,慕容宝之庶长子也。少沈敏,多谋略。
后燕慕容麟、慕容农合兵袭丁零翟辽,大破之,辽单骑奔翟真。
燕王谓车骑大将军慕容德曰:“苻丕吾纵之不能去,方引晋师规錮邺都,不可置也。”进师又攻邺,开其西奔之路。
苻丕从弟苻就及参军焦逵既见晋冠军将军、东兴县侯谢玄,玄欲征丕任子,然后出师。逵固陈丕款诚无贰,并宣杨膺之意,玄乃遣刘牢之等率众二万,水陆运漕救邺。苻丕告饥,玄馈丕米二千斛。又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阳,三魏皆降。晋朝廷以兖、青、司、豫平,加谢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玄上疏以方平河北,幽冀宜须总督,司州县远,应统豫州。以勋封康乐县公。玄请以先封东兴侯赐兄子谢玩,诏听之,更封玩豫宁伯。
谢玄长史殷仲堪领晋陵太守,居郡禁产子不举,久丧不葬,录父母以质亡叛者,所下条教甚有义理。父病积年,仲堪衣不解带,躬学医术,究其精妙,执药挥泪,遂眇一目。居丧哀毁,以孝闻。
大秦梁州刺史潘猛弃汉中,奔长安。
大秦前东海公苻阳放在高昌,闻大秦国中大乱,劫鄯善之相,欲求东归,鄯善王杀之。
鲜卑白部大人系佛叛,南部大人刘眷力不能讨。乃引大秦并州刺史张蚝击佛,破之。
晋都督浙江东五郡、镇军将军、会稽内史,散骑常侍王蕴薨,年五十五,追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长子王华,早卒。次王恭,恭弟王爽字季明,强正有志力,历给事黄门侍郎、侍中。
晋秘书丞王恭转中书郎,未拜,遭父忧。服阕,除吏部郎,历建威将军,代沈嘉为丹阳尹。
晋征虏将军、吴国内史转王荟代王蕴督浙江东五郡、左将军、会稽内史,进号镇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卒于官,赠卫将军。子王廞,历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
襄邓反正,晋朝廷欲征前荥阳太守习凿齿于襄阳,使典国史,会卒,不果。子习辟强,才学有父风,位至骠骑从事中郎。
凿齿临终上疏曰:
“臣每谓皇晋宜越魏继汉,不应以魏后为三恪。而身微官卑,无由上达,怀抱愚情,三十余年。今沈沦重疾,性命难保,遂尝怀此,当与之朽烂,区区之情,切所悼惜,谨力疾著论一篇,写上如左。愿陛下考寻古义,求经常之表,超然远览,不以臣微贱废其所言。论曰:
“或问:‘魏武帝功盖中夏,文帝受禅于汉,而吾子谓汉终有晋,岂实理乎?且魏之见废,晋道亦病,晋之臣子宁可以同此言哉!’
“答曰:‘此乃所以尊晋也,但绝节赴曲,非常耳所悲,见殊心异,虽奇莫察,请为子言焉。
“‘昔汉氏失御,九州残隔,三国乘间,鼎歭数世,干戈日寻,流血百载,虽各有偏平,而其实乱也,宣皇帝势逼当年,力制魏氏,蠖屈从时,遂羁戎役,晦明掩耀,龙潜下位,俯首重足,鞠躬屏息,道有不容之难,躬蹈履霜之险,可谓危矣!魏武既亡,大难获免,始南擒孟达,东荡海隅,西抑劲蜀,旋抚诸夏,摧吴人入侵之锋,扫曹爽见忌之党,植灵根以跨中岳,树群才以翼子弟,命世之志既恢,非常之业亦固。景文继之,灵武冠世,克伐贰违,以定厥庸,席卷梁益,奄征西极,功格皇天,勋侔古烈,丰规显祚,故以灼如也。至于武皇,遂并强吴,混一宇宙,乂清四海,同轨二汉。除三国之大害,静汉末之交争,开九域之蒙晦,定千载之盛功者,皆司马氏也。而推魏继汉,以晋承魏,比义唐虞,自托纯臣,岂不惜哉!”
“‘今若以魏有代王之德,则其道不足;有静乱之功,则孙刘鼎立。道不足则不可谓制当年,当年不制于魏,则魏未曾为天下之主;王道不足于曹,则曹未始为一日之王矣。昔共工伯有九州,秦政奄平区夏,鞭挞华戎,专总六合,犹不见序于帝王,沦没于战国,何况暂制数州之人,威行境内而已,便可推为一代者乎!
“‘若以晋尝事魏,惧伤皇德,拘惜禅名,谓不可割,则惑之甚者也。何者?隗嚣据陇,公孙帝蜀,蜀陇之人虽服其役,取之大义,于彼何有!且吴楚僭号,周室未亡,子文、延陵不见贬绝。宜皇帝官魏,逼于性命,举非择木,何亏德美,禅代之义,不同尧舜,校实定名,必彰于后,人各有心,事胡可掩!定空虚之魏以屈于己,孰若杖义而以贬魏哉!夫命世之人正情遇物,假之际会,必兼义勇。宣皇祖考立功于汉,世笃尔劳,思报亦深。魏武超越,志在倾主,德不素积,义险冰薄,宣帝与之,情将何重!虽形屈当年,意申百世,降心全己,愤慨于下,非道服北面,有纯臣之节,毕命曹氏,忘济世之功者也。
“‘夫成业者系于所为,不系所藉;立功者言其所济,不言所起。是故汉高禀命于怀王,刘氏乘毙于亡秦,超二伪以远嗣,不论近而计功,考五德于帝典,不疑道于力政,季无承楚之号,汉有继周之业,取之既美,而己德亦重故也。凡天下事有可借喻于古以晓于今,定之往昔而足为来证者。当阳秋之时,吴楚二国皆僭号之王也,若使楚庄推鄢郢以尊有德,阖闾举三江以奉命世,命世之君、有德之主或藉之以应天,或抚之而光宅,彼必自系于周室,不推吴楚以为代明矣。况积勋累功,静乱宁众,数之所录,众之所与,不资于燕哙之授,不赖于因藉之力,长辔庙堂,吴蜀两毙,运奇二纪而平定天下,服魏武之所不能臣,荡累叶之所不能除者哉!
“‘自汉末鼎沸五六十年,吴魏犯顺而强,蜀人杖正而弱,三家不能相一,万姓旷而无主。夫有定天下之大功,为天下之所推,孰如见推于暗人,受尊于微弱?配天而为帝,方驾于三代,岂比俯首于曹氏,侧足于不正?即情而恒实,取之而无惭,何与诡事而托伪,开乱于将来者乎?是故故旧之恩可封魏后,三恪之数不宜见列。以晋承汉,功实显然,正名当事,情体亦厌,又何为虚尊不正之魏而亏我道于大通哉!
“‘昔周人咏祖宗之德,追述翦商之功;仲尼明大孝之道,高称配天之义。然后稷勤于所职,聿来未以翦商,异于司马氏仕乎曹族,三祖之寓于魏世矣。且夫魏自君之道不正,则三祖臣魏之义未尽。义未尽,故假涂以运高略;道不正,故君臣之节有殊。然则弘道不以辅魏而无逆取之嫌,高拱不劳汗马而有静乱之功者,盖勋足以王四海,义可以登天位,虽我德惭于有周,而彼道异于殷商故也。
“‘今子不疑共工之不得列于帝王,不嫌汉之系周而不系秦,何至于一魏犹疑滞而不化哉!夫欲尊其君而不知推之于尧舜之道,欲重其国而反厝之于不胜之地,岂君子之高义!若犹未悟,请于是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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