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沈源琼「沈源琼盲写果爷」

俞果：突发奇想，约请十位朋友写我。冠名“朋友笔下的俞果”。约稿时强调，必须以“玉石并存”的调侃笔墨行文。朋友之文，不作增删文饰。除了一些技术性处理，一律素面示人。为了这十文结集，我写了一篇序，这将最后推送。地域不同，行业不同，却一个指向。这是一桩十分有趣的事情。今始，每周一文刊发。

写下《盲写果爷》这题目，心里一咯噔：腰细快了（要死快了），盲就是瞎，瞎就是卵话三千（瞎话滔滔）。诶呦喂，这不是对果爷大不敬吗？

于是，弱弱的问果爷，别人都是大家，赞美你的各种颂词如黄河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我才疏学浅，自叹不如。盲写，可否？

果爷很大度，说，这是写作的最高境界。不过，他又给我限定一个辣子（限度），说，随心所欲不逾矩。皮里阳秋，给我套上一副羁头，或者是画一个圈，在这个圈内任你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乖乖隆地洞，哇，忠厚老实的果爷也有小九九。

果爷姓俞单名一个果字，成都人氏，少年生活在成渝两地，十四岁后定居上海。

昔日，蜀国盛行袍哥。袍哥又喜欢称爷，比如，三爷四爷五爷六爷之类的。于是，圈内好事者套成渝习俗，称其为果爷。久而久之，不管男女老少，都称其果爷，果爷也乐呵呵接受这一封号，其真名反倒很少有人提及。

一

初识果爷是在上世纪1988年，彼时我与果爷在同一家报社，但是分属两个部门，犹如两条平行的轨道，没有交接。

忽一日，我在办公室与领导王巨汪闲聊，突然走进一个相貌俊朗，浓眉、眼框内黑白分明（俞果云：目善动而黑白分明者，必多聪慧，此是其自夸）唇红肤白的男子。只见他径直走到靠窗边的那张办公桌，与坐在那里的编辑交谈。巨汪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巨汪有点吃惊。

俄顷，巨汪说，他就是被市委芮书记说：“希望小俞果能成为大雨果”的俞果。

哦， 我依旧很不以为然。当记者的见多识广，不会就此侧目一个人的。

巨汪接着介绍：俞果还是一个诗人。1981年5月21日新创刊不久的《文学报》就发表了他的《薛涛井》一诗。当年23岁的他，鹤立鸡群，此后连续在《文学报》发了近十首诗。从青海右派平反回沪的著名诗人黎焕颐，极为看好这颗诗坛新星。

影后周璇

正说着，解放前上海滩著名影星周璇的儿子周民因有事走进办公室。周民时任《萌芽》杂志诗歌组组长，因工作缘故，我与周民较熟。周民不善言辞，为人忠厚诚恳，极好相处。

我为弥补此前不认识俞果之缺憾，有点12加1的很热情地指着俞果对周民介绍道，这就是俞果。哦，周民应了一声，走到俞果身旁，说，你很不容易，很伟大。

俞果有点腼腆，脸微微发红，用洋泾浜的上海话，连连说，没有，没有。然后，很客气很热情地与周民攀谈了几句，复又继续与编辑交谈了。

这个俞果看来也不怎么样，有点独头独脑的。我对巨汪说。俞果是写诗的，与周民交往对发表自己的诗作大有好处。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是求之不得，他倒好，一点也不珍惜。彼时，上海纸质媒体只有寥寥几家，诗界人山人海，一般人投十退九，或者连投连退。他像撒无价事，对周民不卑不亢，又不缺礼数。怪伐。

巨汪笑笑，不予回答。

其实，彼时果爷已开始转向，涉足新开创的极其时尚的人才学。

若干年后，方知果爷此番做法，符合他的“寒不减色，暖不增华”的做人品性。

对果爷来说，搿种独头独脑大有裨益，因为伊的精专，所以伊才能创立特殊人才学这门新学科。

二

果爷的成名，有点额角头碰到天花板的味道。

彼时，伊的技校同学浦心元兄给了伊一份八十年代初有中国人才学创始人之誉的雷祯孝在华东师大演讲稿油印本，看完后，伊如醍醐灌顶，从此心向往之。

不久，伊又获一趣闻，说有国外学者将人分成四类：一是正三角形，上尖下厚，代表高等教育下的常规精英；二是菱形，上尖下尖，代表无高等学历的异类精英；三是梯形，上平下厚，代表有良好教育但无创造发明；四是倒三角形，上平下尖，代表无学历无成就。

接下来，伊搿个有点吹牛了：伊讲，伊的眼睛紧紧盯住菱形，灵光闪现。这不是变妖怪了吗。

上海资深传媒人沈源琼

不过，此后伊开始大量阅读爱迪生、富兰克林、华罗庚等名人传记，特殊人才学的概念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这倒是事实。没有胡说八道，也没有参杂水分。

彼时，伊是名动四海，风光无限。不久，《人民日报》上海记者站首席记者章世鸿力荐伊调社科院，伊没有同意。

上总宣教部长邹一兵说，由市总工会出面，为伊成立一个研究室，伊也没有同意。

果爷脑子刷清，知道自己是草根，有几斤几两。伊讲，我清楚，自己已走得很高位了。

三

中国有句俗话，无川不成军。说的是四川人有血性，敢于与命运抗争。

前不久，果爷很得意的在微信上晒出昔日《文汇报》同事邵益山为他参观盐城与七贤合影所撰写的五绝，其中“顽石”两字， 我认为用得极其精妙。顽石，是非常坚硬的石头。当然，也有顽劣的意思，用在果爷身上极其妥帖。

试举一例：1987年，厂里准备出本厂史，经作家赵丽宏推荐，决定由伊来执笔。很快上海三联出版社样书出来了。

后因署名之事，果爷与厂方闹翻了。

然而，果爷有点阿Q兮兮地讲，也不是自家有损失，其理由是：自己损失的是心血和名利，手表厂损失的是历史。

毋庸讳言，相互间从此由怨及恨。曹某先进攻，通过上总某副主席施压，未成。果爷也不是好吃果子，立马反击，写了一篇有根有据的评论，由文汇报隔天头版刊登。见报当天上午，手表厂紧急开会，商讨对策。

不久，果爷又发一文，抨击手表厂纪念表造假，《南方周末》、央视《焦点访谈》跟进。全国震惊，退货如潮。舆论哗然，惊动了分管工业的蒋副市长。

果爷除了旺盛的斗志和血性，还是一个很重感情之人。

昔日，巨汪手持调俞果到《劳动报》社工作的调令，到手表厂去办理相关调动手续时，手表厂经办人员百般刁难，说，俞果算什么，我们厂和毛主席握手的人都有。弄得巨汪诧异不已，脑子里冒出一个词：“厉害了我的厂”。

好在，巨汪也不是被吓大的。伊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终将俞果调动一事办妥。后来，巨汪因事隐去。但是，果爷始终不忘巨汪的好。当伊得知巨汪如今在家休养时，想方设法弄来巨汪的最新联系方法，送上一个暖心的问候。

圈内人赞道：这才是敢恨敢爱的果爷，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果爷。

四

那时候，果爷手握版面，捧红过不少人。比如演员林某，当时还是泥瓦匠，成为了著名配音演员。或许，如今成为名流的他们，早已将果爷忘记了。

对此，果爷很大度，说，记得我是福分，忘记我是应该的。这种奇谈怪论也只有果爷这种天天与人打交道“结识三教九流，或出入高堂，或引车卖浆”的记者独有。

在果爷看来，江湖是看不尽的恢宏，也是身边的杯起筷落。

1986年初，果爷参与第一本《上海文化年鉴》（1987年本）编辑工作。

伊搿辰光年轻，只有28岁。老大不小的果爷此刻趁着编辑《年鉴》的契机，撩倒了一个美女（后来成为伊的夫人）。令人想不到的是，当伊离开的时候，编辑部同仁和研究室领导，居然都在新书上题签祝贺。

对此，果爷贼特兮兮眉飞色舞，说，搿个是副产品。此话，如果被果夫人听到，果爷是否要跪搓衣板？

呜呼，此属于果爷的高度机密，外人难以参悟。

五

果爷写作勤快，家里藏书颇多，自谦藏书3000册，尤为可贵的是，伊不动笔不读书。伊在看书时会在书眉或者书的四周空白处，写下密密麻麻的笔记。

伊的藏书和博闻强记，为伊的公众号稳定输出打下了扎实基础。以致伊的公号从2020年3月28日开始，以每天一文速度拼搏。有好事者恭维道：这等功夫，谅东坡先生（东坡先生是伊的同乡）也要甘拜下风，饶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也枉然罢。此话说的有点肉麻。打住，打住。

从不轻易夸人的华泉兄深为折服的说，俞果学兄文星烁耀，公众号：纸上烟霞追慕落霞与孤骛；精品书：流年岁影心仪秋水长天。无所泾渭，皆为河汉。大吕黄钟，菩提莲荷，虫二金瓶无不汪洋恣肆，口吐莲花。

不过，果爷也有败走华容道的时候。那日，伊宴请昔日的同事。因是老同事，果爷也不玩虚的，将地点设在延平路附近的一家鸡公煲里面。

伊讲，看中这地方因为可以抽烟。主菜是鸡公煲的特色：一条锡纸烤鱼，酒是果爷带来的，是出产茅台酒的地方为他特制的纪念酒。酒瓶上印着果爷的靓照，还有一行俞果先生留念云云的话语。

因是多年未见的老同事，分外热情。昔日果爷当领导时，这位同事还是刚大学毕业分配进来的小年轻。不过，现在这位小青年也不年轻了，是手握一方大权的领导。但是，对昔日领导果爷，依然表现的毕恭毕敬，尊重有加，嘴里领导领导称呼不绝，果爷倍有面子。

果爷满心欢喜，喝着喝着有点喝高了，买弄道，自己曾经将《二十四史》从头到尾认认真真读了一遍。想不到，那个昔日的部下脱口而出：《二十四史》我已阅读了两遍。

被年轻后学无情碾压，脾气再好度量再大的果爷，脸上也挂不住了。伊低了低头。我是难得的见到伊有惭愧的时候，在一旁偷着乐。

过一会，果爷脸色恢复正常，可能心里也释然了：对方是何等人氏，复旦大学国政系毕业，曾经以《大嘴说史》公号，风靡史学界和网络。

好在昔日部下很给面子，说，我也是因为写作需要去读了《二十四史》，你老领导是真心认真学习，精神可嘉，精神可嘉。非常巧妙地将此事翻了过去 。

果爷感叹道：唉！有时一个弯腰就是千古憾事，一次举杯可能遗恨终身，一次说漏嘴，教训终身难忘。

从此，果爷晓得了后生厉害，再也不敢不看山色，瞎摆老资格，自讨其辱了。

华泉对果爷的评价，远比我这卵话三千要来的客观、公道公正。华泉说，川西红原是他（果爷）的故园。浸淫于泯江清流与九寨朗月的他自然对天心，了然于胸。浇自己的块垒，发自己的弘愿，贺他人的静安，岂不美哉！

噫嘘嘻。果爷说，我站在西天目，极目庙堂之髙，放眼江湖之远。

作者沈源琼系记者编辑，曾任上海广播电视台一财网高级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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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俞果 ，曾在《文汇报》等多家报刊担任记者编辑。

1987年10月12日《瞭望》周刊发表新华社记者的专访《特殊人才学的创立者俞果》。

1991年3月，俞果专著《特殊人才学论》由上海学林出版社出版。

1993年5月，俞果编著的教科书由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

1998年6月，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东方之子”频道播出俞果的专题片《采访》。

2021年3月，俞果的散文集《流年岁影》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