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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爱丈夫突然提离婚只因他初恋归来还多了个5岁大的儿子

离婚一个月,前夫站在我面前,语气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会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生活中不止需要爱情,更需要体面和自尊。
——《反套路言情语录》安沁
1
离婚的时候,安沁喝醉了和朋友说:“我再也不想看见宋熠了。”
可惜没到十天,她就在一场朋友的私人宴会上遇见了前夫。
没办法,圈子就是那么大,当时她没有喝醉,所以两人得体地微笑颔首——很体面的样子,任是谁看见都要夸一句,这两人离婚离得也很有风度。
他们是和平离婚,和平到什么程度呢?在宋

离婚一个月,前夫站在我面前,语气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会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恩爱丈夫突然提离婚只因他初恋归来还多了个5岁大的儿子

生活中不止需要爱情,更需要体面和自尊。

——《反套路言情语录》安沁

1

离婚的时候,安沁喝醉了和朋友说:“我再也不想看见宋熠了。”

可惜没到十天,她就在一场朋友的私人宴会上遇见了前夫。

没办法,圈子就是那么大,当时她没有喝醉,所以两人得体地微笑颔首——很体面的样子,任是谁看见都要夸一句,这两人离婚离得也很有风度。

他们是和平离婚,和平到什么程度呢?在宋熠开口说离婚的前十分钟,安沁还在和他聊中秋过节的事情,她准备了月饼和礼物,按不同人的喜好将口味分好,将自己的安排说给宋熠听:“你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中秋那天晚上有个小型家庭聚会,到时候规矩多,你也不好脱身,我们早上先去我妈妈那里,吃完午饭出发回家,晚上就歇在祖宅。”

安沁做事面面俱到,结婚后,她一个人在宋家偌大的家庭人际关系中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人人都夸她一声玲珑剔透,连他挑剔苛刻至极的母亲也对这个千挑万选的儿媳满意——这就是门当户对的好处,彼此都是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对人事关系都有一套自己的手段,省心省力省事。

可他难得地失神了,安沁很快就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所以及时地止住了话头,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然后贴心地问:“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

他斟酌了半晌,然后以一种镇静的态度和安沁协商:“我们离婚吧。”

安沁抬头看他,冷静如她也出现了极快的眼神失焦,是冲击过大造成的思维混乱,不过面上倒是不显,她很快反应过来,甚至都没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眼神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脸上逡巡,像是在确认他此时的话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很快得到自己的判断,所以沉默片刻,问他:“什么原因?”

宋熠觉得下面的话说得有点艰难,他极少这样对一个人感到愧疚,可他不得不说:“抱歉,我之前有一位……有一位很喜欢的人,可是家里人并不同意……前几天,我遇见了她……”

寥寥几句,安沁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握住杯子的指骨微微发白,看着他极快地问:“你婚内出轨?”

宋熠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不……没有,我前两天才刚遇见她。”他话说得很艰难,安沁紧绷的双肩微微放松,听宋熠继续解释,“可是安沁,我不知道,六年前……六年前她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手里的杯子失手落在地上,家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毯子,那是结婚后安沁亲自去挑的,水杯摔下去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水浸入地毯中,不过颜色深了一块。她在恍惚中才听见宋熠说:“那孩子……那孩子今年5岁了。”

安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概是渴了,所以嗓子干哑,她开始安排离婚的事:“这件事是因你而起,妈那边——”她顿了顿,调整自己的措辞,“你妈妈那边你去解释,我父母可能也要为难你,不过我拦不住,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的共同财产没有多少,名下所属的共同房产一共有两套,这套归我,A市那套离你公司近点,归你。”

“我会在今晚之前将这个房子里你的行李收拾好,交给你的助理。”

宋熠一直默默听着,此时才打断她的话说:“是我对不起你,A市那套房子也归你,另外我们手上的一些债券基金,这些都给你。”

安沁沉默地颔首,他们共同财产不多,但他们都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宋熠也只是通过这样减轻自己的愧疚,安沁没说话,隔了很久才说:“离婚的事情你自己去搞定,长辈那里你自己去解释。”她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说,“长辈都说服了,你把离婚协议签好字寄给我,我签完字寄给你,拿到离婚证后你让你的助理放在A市那套房子的客厅就好,我有时间会去拿。”

事情这样的条理清晰,比宋熠在脑中过的任何一次都简单,他甚至想了他该怎么说服安沁,可她没给他机会。

上面的那些思考仿佛耗尽了她的精力,所以她微微含着笑,疏离又陌生:“宋先生,时间不早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对了,家里的钥匙不要忘记留下来。”

宋熠站起来。转身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安沁唤他:“宋先生——客厅的月饼和礼物不要忘记拿走。”她微微笑,“中秋我就不去了。”

出门的时候宋熠回头看向客厅,安沁身体后仰躺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宋熠走出大门的时候,甚至疑心安沁是不是在哭,因为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可他脚步凝滞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

大概是看错了他想,毕竟她表现得如此镇定和冷静,不过也是,他们也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

2

离婚离得宋熠伤筋动骨,圈里共同的好友和安沁八卦,宋熠的母亲勃然大怒,宋熠那段时间出入脸上都顶着明晃晃的巴掌印,其实老人家给安沁打过一次电话,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要离就离,你不会拿点手段出来吗?”

“孩子?孩子是宋家的,她赵婧是吗?孩子进宋家的门我认,她配吗?”

末了又软了声音哄:“沁沁,妈妈知道你受了委屈,妈妈给你做主,你——”安沁打断了她的话,说:“阿姨,”对面很明显的一哽,安沁继续说,“阿姨,离婚我已经同意了。”

这句阿姨伤了老人家的心,她其实很喜欢安沁,对她也不错,可以说是当亲女儿疼的,所以那边顿了半天,长叹口气挂了电话。

事情闹得这样大,大概也没过一个月,宋家到底是软化了,宋熠的母亲再生气,也禁不住那样小的孩子立在身前怯生生地叫一句奶奶。

离婚协议是宋熠亲自送到安家的,安沁的父母都是体面人,是知名大学的教授,做不出辱骂厮打的事,气急了也不过声音大点,宋熠在两位老人面前跪了一天,安沁的母亲才打电话叫她回来。

宋熠是天之骄子,安沁回来看见他站在自家院子中的银杏树下,这段时间的波折大概令他心神俱疲,不过很快,他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银杏树叶在枝头簌簌而动,金黄的一层层铺过去,安沁站在他身后唤他,他应声回头,安沁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说:“不是说寄给我就好?”

宋熠沉默着:“总归是要来向两位老人家道歉的。”说完他看着安沁,漆黑的眸光幽深,说:“也对不起你。”

安沁极快地偏过头,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伸出手,说:“好了,协议给我吧。”

安沁签完字寄给了宋熠的助理,隔了不久,她收到宋熠的短信,说离婚证已经放在A市房子的玄关上,让她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去拿。

她客气地回了一个“知道了,谢谢”。

他们的交际圈子交叠得太多,即使有意避免,有些时候也避无可避,在那个私人宴会上遇见时,两人颔首点头微笑,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注视在他们身上,宋熠还礼节性地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吗?”

“谢谢,很好,你呢?”

“我也是。”

就这样,仿佛他们没有同床共枕三年多——三年五个月零六天。

当然,这三年多的痕迹并不是毫无踪迹可寻,他们离婚的那段时间,安沁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离婚后,她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失眠、无食欲和呕吐的症状,她以为这是太疲倦和失眠导致的肠胃不适,症状持续半月有余之后,她去了一次医院。

拿着化验单之后她在医院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一整个下午,暮夏的阳光还很炙热,她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可还是觉得冷,她双臂紧紧环着自己,这可真是够狗血的,她在心底嗤笑,面上却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苍凉的笑意来。

安沁是拿外卖的时候看见宋熠的,离婚后她就住在自己买的公寓中,宋熠来过一次,他大概是找遍了他知道的地方,安沁穿着拖鞋拎着海鲜饭回去的时候,楼下看见宋熠的车,他倚在车门上,正抽着烟,脚下丢着三四根烟头。

安沁恍然,她去的医院是宋家投资的,大股东,她结婚后在这个医院有定时的体检,去医院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这茬,所以宋熠这么快知道消息也很正常。

宋熠其实是安沁见过的最克制隐忍的人,这大概和他的成长有关系,控制欲很强的母亲造成他性格上的隐忍压制,他非常的有自制力,烟极少抽,现在这么短时间抽了这么多根,安沁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焦躁以一种情绪实体化的形式迎面向她扇过来。

所以她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宋熠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极快地掐灭烟头,抬手挥了挥空中的烟味,然后看着安沁,两个人沉默地对峙。

过了很久,安沁听见他问,语气艰难:“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结婚三年多了,两个人聚少离多,宋熠骨子里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如果不是宋熠这次提出离婚,她一直都不知道宋熠心里有个人,他一直在履行丈夫的责任,包容、体贴、稳重,记得每个纪念日和她的生日,记得她的喜好和口味,除了不爱她,这人简直就是二十四孝模范丈夫。

现在他站在她面前,语气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会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安沁不知道自己要以何种情绪和表情来面对问出这句话的宋熠,所以她尽量冷静地反问:“我们已经离婚了吧?这是我的事,宋先生。”

宋熠垂眸看着她,他很高,这样望着人有种睥睨的气势,可是路边的灯光投射过来,碎在他的眼睛里,浓墨重彩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翻涌,可惜被他压下去了。

后来回忆起来,唯一能让安沁觉得好过一点的唯有他带点喑哑低沉的嗓音,仿佛是对自己决定的抱歉,又抑或是伤心这个没有出生机会的孩子,他说:“你知道的安沁,这孩子……我们两家要是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他欲言又止,安沁瞬间秒懂,他们两家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和宋熠会被两家人押着去民政局复婚,尤其是他那个悲情远走的初恋,连带那个孩子,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跨进宋家的门。

天秤两端的筹码明明白白,取舍这样的容易,都不需要宋熠过多的思考,所以他在听见消息的时候,立马驱车赶过来。

离婚时一句废话都没有的安沁,被圈里人笑话都还能微笑的安沁,见到宋熠还能维持体面、和和气气的安沁,终于抬手,那个重重的巴掌时隔数月,终于扇在了宋熠的脸上。

他沉默地受了。

3

她一个人去C市做的手术,宋安两家的人脉都广,A市随便哪个医院,做了这样的手术都会传到两家老人的耳朵里,所以只能出去。

打了麻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看见窗外的银杏树,那天风很大,呼啸而过时银杏树叶簌簌地往下落,她想起那天拿着诊断书的时候,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捂着小腹毫无思绪地想了半天后,她点下了离婚后唯一一顿正常的餐饭,那时她想的是,要是孩子生下来营养不良就不好了。

打胎这件事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位至亲好友,捂着小腹从病床上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靠在墙上。

宋熠知道她手术的时间地点也很正常,明明做手术的人是她,但他却像是痛极了般,一只手以拳抵住额角,眼睛闭着,安沁刚做完手术浑身都在发抖,所以看什么都在抖,宋熠颤抖着过来扶她的时候,被她一掌推开了。

她没用什么力气,也没有力气,宋熠却一个踉跄,靠着墙才稳住身形,惨白着脸和她说抱歉。

她已经痛得麻木了,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

宋熠终于如愿以偿,已经是在一年后了。

那时她正在澳大利亚度假,身边的人将安沁保护得很好,她是刷朋友圈看见他们共同的朋友在朋友圈分享的照片,是一张请柬,背景是花束,白色的桌布,大概是婚礼现场,拍得虚焦了,能看见抬头并列手写的两个名字:宋熠&赵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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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再刷新的时候看见评论下面有相熟的朋友评论了一条:“你发朋友圈干嘛?”大约是怕她看见,那条朋友圈很快就被删除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屏蔽她重新发。

晚上有人给她打电话,她躺在阳台上,湛蓝的天幕低垂,好友在那边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连安沁都听不下去了,所以直截了当地问:“宋熠和他初恋修成正果了?”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坦然,没有愤慨没有难过,于是好友长舒一口气,大约是觉得宋熠为了一个草根初恋和她离婚,只是伤了她的面子,两个因为身世匹配结婚的人,有什么感情呢?

所以好友惊完就兴致盎然地开始和她八卦,语气不屑:“上不了台面的人,宋家老太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样大的家族,长子长孙的媳妇,连酒席只摆了五桌。”

当年她和宋熠结婚时,单宋、安两家本家的亲宴流水席就摆了8天,好友为安沁打抱不平,所以语气很明显带上了幸灾乐祸的腔调:“据说是宋家老太太原话,来路不明的女人,没有掩着门悄无声息地接进宋家就算给宋熠面子了,还想怎么大张旗鼓?”

这算是给安家面子了,安沁沉默不语,最后意兴阑珊地挂断电话,思维空白,像是想了很多东西,又像是没有。

最后她躺在躺椅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依稀是她刚嫁给宋熠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德尔斐度蜜月,德尔斐是她选的,并不是度蜜月的最优选择,但她很喜欢,因为在希腊的传说中,有一天,宙斯想弄清楚世界的中心在哪里,就朝相反的方向各放出一只鸽子,两只鸽子终于在德尔斐相遇,而且双双停留在一尊卵形的巨石上,所以宙斯认定德尔斐就是世界的中心。

很浪漫的一个城市。

但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度蜜月实在是和浪漫沾不上边,他们从出发一直到在酒店放下行李,宋熠处理公务就没有停过。

她和宋熠一开始接触到结婚,只是双方长辈觉得合适了,没有一方提到过感情,安沁善于隐藏自己的感受,但她再怎么得体大方,也不过只是二十三岁刚结婚的姑娘,在宋熠头也不抬地处理公务时,她赌气地说了一句:“你忙吧,我自己出去逛逛。”

这一逛就迷了路,她在Kalambaka小镇山脚下失去了方向,这里的遗迹古老而完整,庄严肃穆地屹立着,白天是雄伟的景色,到了晚上,高大古朴的石雕在夕阳的光线中映射着拉长的倒影,空旷的地方似乎空无一人,安沁那时候才感到怕。

她给宋熠打电话的时候差点就哭出声来,但宋熠的声音隔着电话的声筒,有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很镇定地问:“你在哪?身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最后他说:“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很快就到。”顿了顿,补充一句,“别怕。”

他来得确实很快,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从高大古朴的石雕中穿梭而来,不停地张望,脸上有明显焦灼的神色,安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就是脑中轰的一声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朝宋熠招了招,大声地喊:“宋熠——”

宋熠闻声抬眼朝她望过来,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的神色莫名令人心动,就像她知道他原来是在担心她,安沁在那刻在心底悄然地叹息,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这真是个浪漫的城市。

她和宋熠,他们就像是从世界两端出发的鸽子,绕着不同的轨迹飞翔,然而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他们最后会相逢在德尔斐,从这里开始。

会不会有可能,这会是一段美好故事的开端?

4

他们的婚姻,虽然短暂,但不得不承认,其实有过很多很美好的回忆。

宋熠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成熟稳重,除了忙一点,没有其他的缺点,婚后为了方便,他们不怎么歇在宋家祖宅,两个人住在A市的平层里,但安沁和他都是私人领域比较强的人,不怎么喜欢陌生人打扰自己的空间,所以没有找钟点工或者保姆。

家里的东西都是安沁收拾的,刚结婚同居的时候,她收拾完东西没有记性,有一天早上宋熠上班,前天晚上两个人睡得都很晚,早上宋熠可能睡过了头,又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晨会,安沁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听他过来摇她,在她耳边嗡嗡地问:“安沁,我那套黑色西装你帮我放哪里了?还有那条深蓝色领带呢?”

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徒劳地挥开他的手,整个人蜷进被窝里,并试图将头也蜷进去,宋熠似乎笑了,一边笑一边急,在她耳边哄她:“快点,安沁,我真的来不及了,”他贴在她的耳边,气息拂在她的耳朵上,痒痒的,安沁耳朵最敏感,一笑就醒了,宋熠补充着说:“我真的要迟到了,董事会都等着呢,等会儿再睡,乖。”

安沁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去衣帽间给他找衣服,找到递给宋熠换,等宋熠换完回头,安沁穿着睡衣靠在身后的柜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已经又睡过去了。

于是他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让她继续睡。

其实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情节,就是这种家常的氛围,久了反而会生出温馨和家的眷恋来。

她并不是常规大家庭里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思想独立,毕业名校,难得的是情商智商都高,和人交际妥帖,进退得当,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一个人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更难得的是会做饭。

结婚后她第一次下厨的时候宋熠简直震惊了,尝了第一口后还开玩笑,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我原以为我要硬着头皮吃完这些菜然后夸赞你,可没想到,竟然这么令人惊艳。”

她笑得两眼忍不住深深地弯起来。

宋熠其实也很会做饭,有时候她加班,要是宋熠先回来的话,等她回来他已经做好饭菜等她了,偶尔难得两个人都休息在家,也会一起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只有一点——两个人都不喜欢洗碗。

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都端着,如果那顿饭是这个人做的,那洗碗必然是由那个人来洗,礼尚往来嘛,客客气气的,后面很熟很熟之后,两个人孩子气的互相耍赖。

一开始是石头剪刀布,有一次氛围实在太好,外面暴雨哗啦啦的,隔着一层玻璃,越发衬得屋内静谧安逸,两人吃饱喝足后石头剪刀布,安沁输了之后,倒在沙发上耍赖,抱着抱枕死也不起来,宋熠过去拉她,她笑着左闪右躲的,也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我不洗,别人家的老公都让着老婆的,你好歹也是堂堂的A市宋总,竟然和自己老婆计较这些小事。”

这样亲密的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红晕和燥热极快地从脸颊向身体蔓延,安沁极快地翻身起来,说:“我去洗碗。”

宋熠似笑非笑地按住她,笑悠悠地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损她还是干嘛,反正也是很愉悦的腔调:“算了算了,我好歹也是堂堂的A市宋总,怎么会和自己老婆算计这些小事呢,我去洗我去洗。”

那是宋熠第一次开口喊她老婆,带着点玩笑的成分,但她羞红了脸,像三月初春氤氲在枝头初熟的桃子尖上的那点红,是最甜的那一口。

真正地开始毫无隔阂,大概还是因为她发现了宋熠的秘密。

其实不是故意的,她和宋熠婚前都分别有自己的房子,那次宋母给她一个地址,让她去拿一个东西,她开门进去的时候宋熠也在,两个人四目相对,她震惊得几乎做不了表情管理,而宋熠则是尴尬。

很大的一层公寓全部打通,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层层的展柜,一半摆着满满当当的手办,一半摆着满满当当的乐高模型。

而宋熠席地坐在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衬衫挽上袖口,向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松散地垂在眉眼间,平白嫩了几岁一样,像个刚脱稚气的大学生,他身边摆满了乐高零件,手里一架飞机模型搭建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安沁愣着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你今天不是在开会吗?”

向来稳重成熟可靠的堂堂A市宋总似乎有点恼羞成怒,脸可疑的红起来,说:“我开完了,顺路过来看看……”

安沁控制不住地哈哈大声笑出来,笑得两眼都是泪,然后走过来拉住他,悄声说:“走,我带你看样东西。”

安沁拉着他去了自己的婚前公寓,没有宋熠那么夸张,但也有小半间屋子,摆着满满当当的乐高,宋熠眼睛几乎是亮了,他指着摆在桌子上的那一整套搭好的加勒比海盗中的海盗船模型,有点兴奋:“我也有一整套。”

安沁也很兴奋,说:“我看见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知己的惺惺相惜感。

再后来他们决定谁来洗碗,就是定好一个闹钟,两人准备一模一样的迷你乐高,看谁先拼完,后拼完的那个人洗碗。

宋熠的少年时代过得并不太好,他父亲早亡,宋母对他的看管到了变态的地步,安沁只是从日常偶尔的交谈中得窥,他以前并没有时间玩这些东西的,除了正常的课业,他还有排得满满的商业、股票、基金等课程,像乐高这种东西,在宋母眼中,大约就是令人玩物丧志的东西。

所以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种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似乎让他们两个人更加的亲密。

他们的婚姻,相处得这样好,比任何相爱长跑数年步入婚姻殿堂的人还要和谐,亦夫亦妻亦友,兴趣爱好如此相同,家境眼界格局在同一纬度,他们身边的朋友都忍不住感慨:“你们为什么这么般配?”

这样这样的般配,像另一半契合的灵魂,在一起的时候合为一体,终于完整。

最后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5

遇见他们一家三口,是件很意外的事。

在换乘的机场,VIP候机室就那么大,她当时正在随手翻阅一本书,然后听见小朋友嘻嘻的笑声,她下意识地抬头,就愣住了。

命运太过残忍,让他们在这个空间避无可避地狭路相逢。

宋熠单手抱着一个小朋友,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玩具,身边跟着一个女人,应该叫赵婧,那张结婚请帖,她只看过一次,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赵婧依偎在宋熠身边,一边笑,一边伸手去逗那个小朋友。

标准的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大脑一片空白,宋熠望过来的时候,很明显的也怔了怔,他身边那个女人似乎很敏感,在他俩之间狐疑地打量,但好在两个人都是体面的、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安沁先反应过来,扯着唇角寒暄:“这么巧,宋总一家出去旅游吗?”

宋熠颔首,将手中的孩子放下来,说不好是什么情绪,慌张?愧疚?难堪?她累了,不想去分析了,只听见他低低地回:“对。”

两个人就像是只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她低着头假装去看书,但很快就把书放下,因为她手抖得不成样子,她怕被人看笑话。

没关系的安沁,没关系。她闭上眼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只是遇见而已,你可以的,冷静。

赵婧不这样想,或者只是单纯的寒暄,或许又不是,谁在乎呢?她试探着问安沁:“你和阿熠认识?你叫什么?”然后笑笑,说,“好巧。”

这样的试探太过愚蠢,安沁其实很想令她难堪,她想微笑着带着恶意地回她:“我叫安沁。”她相信这位赵婧即使不认识她的长相,但对她的名字,一定如雷贯耳。

但良好的教养阻止了她,何况这个女人其实并算不上破坏她的婚姻,事实上,赵婧和宋熠比她和宋熠更早相识,她动了动唇,凭着那点良好的修养,温和地回她:“认识而已。”然后她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和他们告辞:“我去个洗手间,祝你们玩得开心。”

她目不斜视,全程没看宋熠一眼。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和尊严,挺直背离开。

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眼罩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她才放任地颤抖起来,VIP室内仓皇一瞥,那个孩子其实和宋熠长得很像,眼睛鼻子都像。

她曾经其实也想过,如果她和宋熠有孩子,是男孩是女孩?是长得像她还是像他?宋熠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父亲?她以前想,她和宋熠一定能够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和爱,因为虽然不知道宋熠喜不喜欢她,但以他的责任感来说,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怀孕之后,他会请求她,求她打掉那个孩子。

如果,如果当年那个孩子生下来,现在也已经一岁了,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会长得像谁?性格是怎么样的?如果,如果……

她其实理解宋熠,她太了解他了,他年幼失父,知道一个父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性,加上他本来又是责任感那样重的人,他不会弃那对母子于不顾。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恶毒地想,如果她当时把那个孩子生下来,那宋熠会选谁?他该怎么去平衡,如果她再自私一点,可是她又想,如果自己的孩子要去和别的孩子去争抢那一点父爱,是不是又太过可悲了?

她怎么能让自己陷入那样怨妇的境地里。

还好,还好和宋熠的婚姻只有三年,她有时遗憾为何这段婚姻这样短,若是再长一点,宋熠爱上她,那么在取舍的时候,是不是会稍微艰难一点?

但有时她又很庆幸,还好它这样的短,她还没来得及陷得太深,她还有抽身的可能。

她样貌好,学识好,性格好,追求的人也样样都好,最重要的是会有人全心全意地爱她。

她终归会找到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她。

她将头靠在窗上,其实本来可以忍住的,有什么不能忍的,小时候她接受的家教就是忍,思想气韵,举止话语,只有忍住了,才内敛含蓄,得体有礼,可怎么能不恨呢?

滂沱的泪在眼罩下面肆虐,她无声无息地哭出来,在这个无人看见的角落,没有人知道她的狼狈,也没有人看见她的伤心。

德尔斐不是世界的中心,那两只鸽子绕了大半的地球,在相遇的那刻继续往前,那不是一段美好故事的开端。

那只是一个很寻常很寻常的微不足道的无人在意的小小插曲,甚至连遗憾都轻如叹息。

(完)

作者:纸醉金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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