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澄清过他们已经分手可是为什么他们还常常被拍到私下见面
宋时雨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柳江霖的,但一想到柳江霖跟他吵起架来那股要把天都捅破的劲儿,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说句实话,他身边有那么多好看的女人,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可在心里头放完狠话,再见到她,之前放过的所有狠话全都偃旗息鼓,土崩瓦解,心里头那点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俯首称臣。
要不还是去找柳江霖复合吧。
这样的念头三天两头从脑海中冒出来。
宋时雨喜欢柳江霖,却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情。
如果不是毕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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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雨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柳江霖的,但一想到柳江霖跟他吵起架来那股要把天都捅破的劲儿,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说句实话,他身边有那么多好看的女人,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可在心里头放完狠话,再见到她,之前放过的所有狠话全都偃旗息鼓,土崩瓦解,心里头那点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俯首称臣。
要不还是去找柳江霖复合吧。
这样的念头三天两头从脑海中冒出来。
宋时雨喜欢柳江霖,却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情。
如果不是毕业那次吵架,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结了婚,要是进度再快一点,说不定连二胎都有了。
可事与愿违,吵完架,分了手,兜兜转转,他们两个人竟然都入了演艺圈这一行,一个做歌手,一个做演员。
娱乐圈的记者们早前挖出了他们上大学时的那点事,作为大爆料放出来,轰轰烈烈地被大家茶余饭后议论了好几天。
但最后的事实结果,不过是多年前剩下的残羹冷炙回了个锅,曾经同桌一起吃饭的人早已经起身,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板凳都凉了好几年。
“我们曾经谈过恋爱,不过那已经过去了。”柳江霖在采访里这么说过,“没什么藕断丝连,也没什么偷偷谈恋爱,我跟宋时雨都不联系了,请大家不要再被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骗了,我跟他真的没有关系了,要有,也只是前任关系。”
于是,宋时雨也跟着在采访里说:“《我喜欢的女孩》这首歌当然跟柳江霖没关系了,你们别乱说,我们怎么可能还继续做朋友,做不了朋友,不过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分手的原因,跟谁对谁错没关系,就是谈不下去了,就分了,当时分手的时候就说要老死不相往来,所以真的没有关系了。”
接受完采访,宋时雨心里面堵得慌,他其实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死,可柳江霖都那么说了,他要不说得硬气一点,显得他还对她有个念想似的。
不能丢这个脸。
只不过,采访能够骗得了观众,骗不了大学宿舍那几个狐朋狗友。
果不其然,这个采访刚在媒体上发布不到半天,一直在上网冲浪第一线的项珑就发来了语音。
“老宋,《我喜欢的女孩》这首歌,你不就是上大学那会儿以柳江霖为原型写的吗?怎么又说不是了?可不能因为当了明星就昧着良心说话。”
“就你这老闷骚,明明现在心里面还喜欢得不行,偏偏不肯承认,不肯承认现在还喜欢就算了,竟然还要否认过去,不诚实!”
“老宋,你这是诚信问题,要严厉批评!”
宋时雨第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把项珑这狗东西拉黑,回了一句“滚一边去”。
早早结了婚、有了小孩的于诚冒泡了:你们俩中午都够闲的啊,平时这个时候不都忙得见不着人影吗?
项珑:老于,你是当事人,你说说,《我喜欢的女孩》这首歌,当初老宋这狗东西他是写给谁的?
过了三秒,于诚回:我儿子哭了,我得去哄他了。
秒遁。
项珑骂:靠,又靠儿子遁。
宋时雨:闭上你的狗嘴,赶紧吃饭去吧。
他退出微信,交代经纪人:“跨年晚会的工作结束以后,不要再给我安排活了,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年底正是商演最多的时候,还有各种年终颁奖典礼,我们已经收到了很多邀请的。”经纪人说。
宋时雨:“今年推了吧,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什么事啊?”经纪人问。
宋时雨:“私事。”
经纪人见问不出来,叹了口气,也只好点头。
从参加选秀节目出道那天起,宋时雨就这德性,好说话的时候,一天给他接四五个通告都没事,不好说话的时候,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偏偏当初签约,他已经很红,抢他的公司太多,为了抢到他,给出的合同条件很是优渥,公司都约束不了他什么,经纪人也没办法约束他。
宋时雨没有说,他回家要处理的私事,是他爸妈要离婚的事情。
这两人从他上小学起就开始吵架、打架,家里没有任何一样物品逃脱过被当作武器的命运,连电吹风都差点成为凶器,直接在家里墙壁上留下一个至今未消的吻。
时至今日,狂风暴雨过去,宋时雨接到他们两个人终于要离婚的消息,反而感到一丝庆幸。
庆幸风雨过去,平静终将到来。
年底的跨年晚会一如往常,几十个明星艺人的大拼盘,唱歌跳舞,热闹得不得了。
按照电视台的要求,宋时雨最后还是唱了一首《我喜欢的女孩》,引起全场合唱,声浪很大,充满了感动。
宋时雨当年就是凭这首歌一夜成名,最后一路披荆斩棘,拿到了那一档唱歌竞赛节目的冠军。
他在粉丝们的激烈尖叫声中退场。
经纪人给他披上大衣,笑容兴奋,说:“你上台的那会儿,实时收视率达到了最高峰。”
宋时雨冷静地问:“现在几点了?去机场来得及吗?”
经纪人说:“来得及,我查过了,路上不堵车。”
忽然迎面走来几个人。
宋时雨一错眼,和柳江霖视线对上。
柳江霖有一部剧今年夏天的时候在电视台热播,被电视台邀请,跟男主角同台演唱主题曲。
她身边就是男主角,一个叫连凯的年轻人,第一部戏就跟柳江霖演情侣,成了今年最受欢迎的荧幕情侣。
连凯眼睛一亮,主动喊:“宋哥!”
宋时雨冲他点了下头。
柳江霖错开了目光,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眼神都不再逗留一下。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宋时雨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去。
谁舍不得谁?反正不是他。
深夜,一场大雨忽然降下。飞机延误,宋时雨坐在机场一直到凌晨,终于,凌晨两点,等到了登机的通知。同一航班的不少乘客都是在睡梦中惊醒过来,匆匆忙忙背上包、拉着箱子检票登机。
宋时雨习惯最后才上去,戴着墨镜和口罩,整顿好,坐下,戴上耳塞,摘下墨镜,戴上眼罩,给自己盖上毯子,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2章
柳江霖一直以为,即使她跟宋时雨分了手,也只是暂时的分手,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宋时雨会重新把她追回来。
所以,她摆足了姿态,心想,得先杀杀宋时雨的锐气,让他想明白了谁才是他这辈子的套马人。
谁知道,宋时雨竟然一直没动静,见着她,也不说话,就像是看空气,视若无睹,气得她心如火烧,牙痒痒。
他始终像个画外人,偶尔还流露出几分傲慢。
柳江霖故意用过激将法,故意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她跟宋时雨没有关系了,只是前任关系。
没用,宋时雨这狗东西已经变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上大学那会儿,她从篮球场边路过,看到一个男生打球很帅,多说了两句,宋时雨这狗东西竟然连着发了一个星期的朋友圈,主题全是他打篮球时的照片,过人,运球,投篮,姿势要帅,眼神要坚定,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
想起往事,柳江霖有些怀念,又有些恼火。
宋时雨到底在干什么?他真不喜欢她了?
不可能。柳江霖坚信,只要她持续不断地在他眼前出现,他就不可能真的心如止水。
跨年晚会结束以后,柳江霖坐在保姆车中,穿过一路夜雨,在寒风瑟瑟中回了她的家。明天一早,她要去赶早班机,回家。
她有两个家,一个在这里,一个在故乡。
经纪人不放心,给她发来消息:真的不用我陪你?
柳江霖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只是要去处理一点家里的琐事而已,她不想让别人看到故乡里的那点鸡毛蒜皮。
电话打过来,是她妈。
“我已经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明天中午就能到家,你放心吧。”柳江霖说,“我会让那混蛋哭着回家的,先别着急了,不早了,快睡吧,晚安,明天见。”
挂了电话,柳江霖想了想,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叫柳诚志的名字,打过去,没人接。
她打字,发过去。
单从字面上就能感受到一股杀伐之气:你最好在我明天到家前回到家,不然,等我找到你,你看我不把你的狗爪子给剁了!
关手机,睡觉。
第二天一早,司机在楼下接到她,一路畅通无阻赶赴机场。
元旦节,大清早,道路都是冷冷清清的。
柳江霖坐在车里回想还跟宋时雨在一起的时候,每到放寒假,她和宋时雨都是一块坐火车回家。
那时候为了省点钱,坐普通火车,挤“春运”,拥挤的车厢,逼仄的环境,她和宋时雨不得已靠得很近,在那靠得很近的距离里,两个人的体温都是共享的。
终究已经成了往事。
柳江霖坐在机场候机时,拿出手机。
此时的网络上都是关于昨天跨年晚会的消息。
她和他的名字,都在热搜榜上挂着。
宋时雨的名字其实很好听,柳江霖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当初她会注意到宋时雨,就是因为花名册上的这个名字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再见到真人,柳江霖便记住了这个人。
大学的室友温情发来消息:你和宋时雨又在热搜上同框了,有何感想?
柳江霖打字回复:辣眼睛。
温情:你就装吧你,我告诉你,你要继续这么犟下去,他真跟别人谈了恋爱,悔死你。
柳江霖:天涯何处无芳草。
温情回:初恋是永远的白月光。
柳江霖:呵,不跟你说了,我要登机了。
目的地,永城,她的故乡。
飞机的目的地并不是永城,永城不是省会。飞机落地后,联系上公司给她安排的车,一路辗转,又几个小时,方才在下午两点到了永城。这座搭上了现代化的快车、跟大城市的差距却依然越拉越大的小城。
柳江霖没有回家,直接去的酒店。
永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经理一早接到消息,带着人在门口等候,见到柳江霖从车上下来,殷勤地带领她办好入住手续,送她去房间。
她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里面走出来的那个人和她一样,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
两个人的视线对视了一秒,即刻认出了对方。
柳江霖愣了一下。
宋时雨也愣了一下。
但两个人就好像是排练了一个月的舞台剧演员,眼神交汇过后的一秒,默契地如同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一个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走进电梯里。
门重新关上。
他怎么也回来了?
柳江霖心头蒙上一层疑云,拿出手机,给经纪人发消息:宋时雨也回永城了,你帮我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经纪人回了两个字:冤孽。
刚刷了房卡进房间,行李箱还没脱手,她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到了吗?”
“刚到。”
“你联系上你哥了没?”
“没。”
“这臭崽子,躲哪去了!”她妈又骂了起来。
柳江霖皱起眉头,说:“我先不跟你说了,挂了。”
“等等,你就挂什么啊?你打算去哪里找她,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干什么啊?你去了能管用吗?”柳江霖直接拒绝了她妈,挂了电话。
她脱下外套,吁了口气。
“咚咚。”敲门声响起。
柳江霖诧异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猫眼才开门,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猜你就是差不多这个点到酒店,掐着点就来了。”一个穿牛仔裤、雪地靴的女人走进来,她的个头比柳江霖要矮半个头,素面朝天,眼神却很有劲儿,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冷傲之气。
她是柳江霖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同学,也是柳江霖最好的朋友,边斯语。
“你哥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混蛋,这才多久了,又搞赌博欠了几十万的债,我真是服了。”
边斯语人虽然娇小,但是说话嗓门却不小,年轻的小姑娘模样,有着四十多岁女人才有的那股架势。
柳江霖问:“你帮我打听到了没?他现在在哪?”
边斯语说:“我没打听到他现在在哪,但听说他前不久找了个女朋友,我要到了他女朋友的电话,还有工作的地址。”
第3章
宋时雨没有住家里,家里也没地方给他住。
他爸妈两个人正在分房子,一言不合就能像斗鸡一样斗起来,屋顶都给掀翻。
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为了自己清静,他住了酒店。
谁知道,碰到了柳江霖。
她竟然也回永城了。
她回来做什么?
肯定不是回来过年的,现在正是年底,娱乐圈最忙的时候,各种颁奖典礼,活动,晚会,柳江霖想回来过年,她的经纪人也不会答应。
她回来肯定有什么事。
不过宋时雨现在没有心思去管柳江霖的事。
他自己还有令人头疼的麻烦要解决。
还没进门,宋时雨就听见他妈熟悉的、仿佛要划破云霄的尖叫声:“宋呈德,你这被猪操了屁眼的狗东西,我要杀了你!”
从小到大,宋时雨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他妈骂的:我要杀了你。
整个童年都穿斥着这样鸡飞狗跳的影子。
他打开门,进了屋。
脚踏进门口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前面虎虎生风地飞了过来。
宋时雨动作灵敏地闪避过去,下一秒,电视遥控器砸在他耳边的门板上,在一声嘣脆的碎裂声中,英勇就义。
东西肯定是他妈扔的。
只有他妈才会骂人动手,他爸宋呈德,从来只是一个阴货,只给你来阴的。
果然,宋时雨看到了他爸就坐在前面的单人沙发上,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每次他妈这么吵起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像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他妈的准头这么差,遥控器竟然可以直直地飞过他爸的脑袋,差点砸中他的脑袋。
小时候,宋时雨也埋怨过他妈,为什么动不动就发火?那个时候,他觉得他爸可怜,摊上了一只母老虎。
后来才意识到,有的事情不是表象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妈姓卫名薇,年轻的时候有多漂亮,从宋时雨这张脸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已经不能从她现在的脸上看出来了。
几十年的婚姻纷争和家庭琐事已经把她的脸在柴米油盐和风霜里滚过一遍。
摊上一段不幸的婚姻,美人不是迟暮,是早衰。
看到宋时雨,他妈忽然尖叫一声,一脸惊喜,脸上的怒气转眼间消失不见,她高兴地跑到宋时雨面前,眼睛里有了亮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休假了?”
宋时雨抱了他妈一下,身上其实还裹挟着寒气,所以他只是虚抱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曾经埋怨过的母老虎,如今心尖上沁着的都是自责。他应该早一点明白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你们俩不是终于决定离婚了吗?我怎么着也得回来。”
他妈皱眉,说:“我跟你爸离婚用你回来做什么?你工作那么忙,忙你的去。”
“已经回来了。”宋时雨问,“都已经决定离婚了,你又跟他吵什么?”
他妈脸上划过一抹慌张之色,掩饰般一笑,“没什么。”
她摸摸宋时雨的脸,问:“吃午饭了没?饿不饿?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说着就陀螺似的要转起来。
宋时雨拉住他妈,说:“我已经吃过了。”
他妈又想起什么,哎呀一声,说:“那你先等等,你的房间我都好久没有给你打扫了,里面一层灰,你先别进去,沙发上坐一下,我给你弄一下,干净了再进去。”
“妈,我已经订了酒店,我住酒店。”
“酒店?你这死孩子,回家还住什么酒店?”
“没事,我回家住也不方便。”
他妈恍然大悟,点头,说:“也是,你现在是大明星了,这里人多口杂的,住家里是不方便,还是住酒店好,有保安。”
宋时雨没想到他妈的落脚点竟然是“有保安”,哭笑不得。
话说了一圈,宋时雨朝沙发上那个人看去。
那个人还是坐在沙发上,身影沉默,如雕塑,对他回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宋时雨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经纪人打来的。
他只好先接电话。
“你碰到柳江霖了?”经纪人问。
宋时雨有点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我刚碰到她。”
“她经纪人刚才打电话拐弯抹角地问我,你为什么回永城了。”经纪人说,“你们俩前后脚到了永城,万一被媒体发现了,估计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宋时雨想到他们俩同住的那家酒店。
人多口杂,确实容易被发现。
“我尽快把我这边的事情给处理完,早点回去。”他压低声音,又问,“她为什么会回永城,你知道吗?”
“她那边嘴太严,问不出来。”经纪人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说完,挂了电话。
他妈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问:“公司催你回去了吗?”
宋时雨转过身,微笑,说:“没有,没这么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他妈犹豫了一下,说:“就这两天吧。”
宋时雨问:“房子怎么分?”
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妈的脸就冷了下来。
“卖了,钱对半分。”这是他爸的声音。
一直没有说话,突然冒出来声音,有点突兀。
宋时雨皱起眉头,还没说话,他妈已经叫嚷起来:“我没同意,你休想卖!这房子我住了几十年了,你说卖就卖啊!”
……
又是一番针锋相对的争吵。
宋时雨劝住他妈,想了想,带着她去了外婆家。
“今天先住在外婆家,别跟宋呈德吵,房子他要卖了就卖了,以后你搬到我那里去,跟我一起住。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住,我就给你再买套房子。为了那么个人,生那么大气,不值得。”
他妈仍然愤愤不平,嘴上骂:“我绝不能让他占一分便宜!占一分便宜,都便宜了那边!”
是的,那边。
“他们也跟他一起来永城了吗?”宋时雨问。
他妈说:“他们敢!他们要敢踏上永城一步,我马上找人剁了他们的手脚!”
直到今天,说起那对母子,他妈仍然忍不住一股火蹿起来,把她像炸弹一样点爆。
婚姻多年,突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还有另一个家庭,这件事,足以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妻子原地爆炸。
他妈只不过是这众多妻子中,不幸踩中雷的那一个。
第4章
冬天的永城比平时还要格外显得颓败。
已经是一座老城,经济不算发达,在整个时代都奔腾向前的时候,它仿佛年老体弱,跑不动了,喘气的声音都没有精神。
边斯语开车,载柳江霖去她哥女朋友的家里。
柳江霖放下手机。
已经是第三个电话,仍然没有打通。
“还是没人接?”
“嗯,一直没人接。”柳江霖点了下头,“直接上门看看吧。”
边斯语转头看了柳江霖一眼。几年过去,柳江霖却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有的时候,她会有点忍不住嫉妒柳江霖,同样的年龄,差不多的成长环境,现在却走在另一条人生的轨迹上。还好,这样嫉妒的时刻不算多,偶尔而已,边斯语仍然真心待柳江霖是好友,看到她好,她也会开心。
“你和宋时雨……”边斯语起了个话头。
柳江霖耷拉着眼皮,说:“我不想聊他。”
边斯语自顾自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复合?”
柳江霖语气毫无变化,就像天空凝滞的乌云,“你问他去。”
边斯语觉得好笑,“我又不是他的朋友。”
柳江霖不说话了。
关于宋时雨和柳江霖那点事,边斯语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于柳江霖,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甭管柳江霖这几年因为事业的急速上升,整个人被包装了一层又一层,女神也好,精灵也罢,边斯语对她知根知底,知道柳江霖的所有软肋。
“你自己为什么不主动点?”
“他想得美。”柳江霖眼底浮现出一层执拗的怒火。
边斯语说:“明眼人都知道他喜欢你,跟你分手以后,他可没跟别人在一起过。”
“三天两头跟人传绯闻的人难道不是他?”柳江霖眼底的怒火更盛了。
边斯语只觉得好笑,说:“难道你就没跟人传过绯闻?我看这段时间,网上都说你跟你那部戏的男主角连凯因戏生情了。”
“他们造谣。”
边斯语:“那你又怎么知道关于宋时雨的那些绯闻,不是造谣?不是流言蜚语?”
柳江霖冷漠地白了边斯语一眼,“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边斯语回以白眼:“我是实事求是的朋友。”
车厢里的一段对话,像水壶里咕噜咕噜烧起来的水,烧了一会儿,沸腾了一会儿,等火熄掉以后,慢慢,水也不沸腾了,降温,冷却。
地方到了。
柳江霖的哥哥叫柳诚志,他的女朋友叫双双。
边斯语按门铃,结果发现这门铃可能八百年前就坏了,半天不出声。
只能敲门,生了锈的防盗门被敲得“哐哐”响。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蓬松、脸白得好像没有血色的女人打开里面那扇门,隔着防盗门的铁栏杆看向她们。
她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
“你们谁啊?”
柳江霖戴着墨镜和口罩,站在边斯语身后,所以对方并没有认出来她。
边斯语隔着防盗门,问:“你就是双双?”
门里那个头发蓬松、脸白得好像没有血色的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主要以打量边斯语为主,一脸警惕和不耐烦,问:“你们找她什么事?”
小姑娘吊着眼睛,脸色很臭。
边斯语双手插在兜里,板着脸,说:“我们找她没事,找柳诚志有事,你也别装了,什么她呀她的,不就是你吗?把柳诚志叫出来。”
“你们什么人啊?谁是柳诚志,我可不认识。”门里的女人脸上划过一抹慌张之色,说着就要关门,“你们找错了,有病,大冷天的跑我家门口发什么疯?”
这时,柳江霖忽然从边斯语身后站出来,盯着她的眼睛,说:“柳诚志就在屋子里吧,让他出来。”
门里面的女人拔高音调,说:“我说了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们找错了!”
柳江霖直接一脚踹在防盗门上,摘下自己的墨镜,拔高声音:“找错了?柳诚志你给我滚出来,我看到你的鞋了,你这双鞋还是我上个月给你买的!”
“砰”一声巨响。
连边斯语都被柳江霖这剽悍的一脚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她。
门里的女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她当然认识,年轻人里,可能也没有几个不认识的。
她张大嘴,像卡顿的复读机一样:“柳柳柳柳——”
柳江霖寒着脸,看着她,打断道:“开门。”
也许是柳江霖的气场太强,也许是门里的那个女人懵了,这两个字竟然起了作用。
柳江霖却没有直接进去,仍然虎着脸,“去把他给我叫出来。”
门里的小姑娘看上去像是要被吓哭了。
“他、他不在,他出去了。”
五分钟以后。
边斯语叹为观止地看着柳江霖反客为主地坐在这位双双姑娘家的沙发上,坦然自若地接过双双姑娘小心翼翼端上来的水,放到桌上,像个来视察自家不听话小孙子的皇太后一样,把这个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跟柳诚志在一起多久了?”柳江霖最后才把目光移到双双姑娘身上。
双双紧张地将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看着柳江霖那张寒气森然的脸,直到这一刻都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大明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经历很少有人有过。
但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或许都跟她一样,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心跳加速的兴奋感。
而这个大明星,还是她男朋友的妹妹。
“两、两个月。”双双姑娘答。
柳江霖挑眉,问:“就柳诚志那不争气、一事无成的赌棍儿,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你别乱说,志哥人很好的!”双双姑娘反驳道。
柳江霖认真看着她的脸,平心而论,这位姑娘不算长得好看,清瘦一张瓜子脸,鼻翼两侧有淡淡雀斑,可她眼睛里有光,像从石头里凿出来的,坚定不已。
所以,这姑娘是真心觉得柳诚志人好?
柳江霖正惊讶,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动静。
柳江霖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一个高瘦的身影提着一袋子东西,关上门,抬脚往屋子里走。
走了两步,步子停下了。
“你怎么来了?”柳诚志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柳江霖,皱起了眉。
第5章
“你欠钱跑路,我不来,谁找得到你?”
柳江霖皱眉看着柳诚志,站了起来。
在人高马大的柳诚志面前,她的身形像缩了两个圈,但气场丝毫不弱,甚至隐隐压过柳诚志一头。
柳诚志从小混蛋到大,不学无术,在外面惹事生非。
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妹妹的保护伞,她的哥哥却是她的麻烦制造机。
柳江霖板着脸,看了双双一眼,对柳诚志说:“你跟我出来说。”
柳诚志放下了袋子,交代了脸色紧张的双双一眼,说:“这里面是包子和豆浆,你先吃。”说完,才转身跟柳江霖出门。
天寒地冻的,乌云都像是冻在了天上。
一片阴霾。
柳江霖双手插在口袋里,挑起眼皮看着他,问:“赌博欠钱是怎么回事?不是答应了,不再赌了?”
“被人坑了。”
“被人坑了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懒得麻烦你。”
“你懒得麻烦我的结果,就是我得兴师动众地推掉所有的工作来给你擦屁股。”柳江霖不耐烦地皱眉,看了自己这位亲哥哥一眼,深吸一口冷气,还是放缓了语气,“几十万也不是还不起,何必在外面躲着。”
“不欠他们的。”柳诚志同样不耐烦,“这事用不着你管,我自己能解决。”
“你自己能解决?靠不回家解决啊?”
“我不回家,只是不想让那些孙子找家里去。”柳诚志说,“这事我心里有数。”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有数的,我安心了好走人。”
柳江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柳诚志之间变成了这样。
没有一般兄妹之间的亲昵,说话逞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生疏气,好像这样才能够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聊件事。
“你干嘛非要管这事?”柳诚志不耐烦地说,“你做你的明星去,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
他一脚踹在掉了半块石灰的走廊墙壁上,又落下一层灰。
“你赌博欠钱,还有理了?你不赌没个屁事,这个时候跟我硬。”柳江霖语气也带起了几分怒意,“你以为我愿意这大冷天的飞回来管你这破事啊?要不是咱妈一天十几个电话打过来,我——”
“这事都是我的错,不是志哥欠的钱。”双双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柳江霖惊异地回头看向双双。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柳诚志板着脸,凶了一句。
双双一张脸苍白,拳头握紧,面对柳诚志严厉的神色,想说不敢说。
柳江霖瞪了柳诚志一眼,甩了一句“你闭嘴”,看向双双,问:“什么意思?都是你的错?”
双双嗫喏着说道:“赌博的钱,是我欠下的,他、他们逼我还钱,我还不上,是志哥帮我顶了下来……”
柳江霖听明白了,她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柳诚志,“牛逼了啊,柳诚志,这种时候还能挺身而出给一个小姑娘做英雄呢!”
柳诚志板着脸,瞪了双双一眼,“你在这里瞎说什么,进去!”
双双的眼睛立即就红了。
柳江霖怒斥:“进什么进啊!柳诚志,你疯了吧在这个逞英雄!跟你没关系的事,你揽到自己头上,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共工在你脑袋上凿了个洞啊?”
从小到大,柳诚志干些破事,都会被柳江霖这么骂上一遭。
柳诚志基本上不吭声,就任由柳江霖骂一通。
柳江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柳诚志竟然瞪着眼睛,狠狠地戳了她一眼,说:“你他妈嘴上能不能积点德?”
柳江霖诧异地看着柳诚志,半晌没开口说一句话。
“行,我脑袋被门挤了来管你这破事!”柳江霖恼火地走进双双的房子,拿起自己的包,把墨镜重新带上,对边斯语说,“我们走。”
边斯语没懂明白目前是什么状况,怎么出去了一会儿,柳江霖就发这么大的火?
她跟着柳江霖离开了这里。
柳诚志和双双就站在走廊上,让边斯语有些意外的是,柳诚志竟然把双双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一副保护她、不让她受欺负的姿态。
边斯语的第一反应是:能把柳诚志给拿捏住,这个叫双双的女孩有两把刷子啊。
作为柳江霖这么多年的好友,边斯语对柳江霖这位大哥不可谓不了解。从小到大,柳诚志这人不学无术就罢了,仗着长了一副好相貌,不知道欺骗了多少小姑娘。单边斯语陪柳江霖去善后的就不下五个。
柳诚志这狗东西,不说花心大萝卜,但就没有见他真的对哪个女孩上过心,能坚持过半年的,更是屈指可数。
尽管如此,仍然有女孩前赴后继地扑向他,就像飞蛾扑火。
这还是边斯语头一次见到柳诚志这么护着他的女朋友。
柳江霖有多生气?
从楼道里一出来,边斯语就见她狠狠地往地面上的小石头踢了一脚,把那块无辜的小石头给踹得飞了好几米远。
“这位大姐,你心情不好别祸害你的靴子啊,贵着呢,再能赚钱也不带这么霍霍的。”边斯语心疼地看着柳江霖脚上那双要她将近一个月工资才买得起的靴子,替它发出抗议。
“你说柳诚志他是年龄越大脑子越残吗?”柳江霖气得肺疼,“他竟然给别人顶债!”
“等等,给别人顶债是什么意思?”边斯语问,“我怎么没听明白?”
“那赌债是那个叫双双的欠的。”柳江霖恼火地说。
“什么?”边斯语一脸震惊。
“我他妈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大方,还是对一个外面的女人大方。”柳江霖横眉怒眼,“他有本事什么时候对我大方一点啊!”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你这么能耐,用不着他对你大方啊,他还要靠你接济呢。”边斯语安抚道。
“接济他个头,让他喝西北风去吧。”柳江霖气得嘴角都在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他们后头响起。
“柳江霖?”声音里全是惊喜。
柳江霖回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路非斤,宋时雨的高中同学。
第6章
“你怎么也回来了?”路非斤双手插在衣兜里,一脸惊喜地看着柳江霖,说:“这也忒巧了,宋时雨刚给我打电话,叫我呢,要不要一起?”
柳江霖脸上的怒气全在见到路非斤的那一刹那被抽走了。
她又恢复了自己高贵冷艳的样子,轻轻摇头,说:“不了,你自己去找他吧。”
话说完,一眼都不多带停留似的,抬脚就走。
路非斤追后面问:“你们俩不会到现在都没和好吧?还冷战呢?”
冷战?
早分手五百年了!
一个声音在柳江霖心底嘶吼,但没成功穿越喉咙这道天堑。
理智不允许柳江霖在宋时雨面前失态,在宋时雨的朋友面前也不可以,失态就等于宣告她还没放下他。
边斯语回头看了路非斤一眼,上车后,系安全带,发动车子,慢慢地打着方向盘,从这个逼仄的住宅区转出去以后,才状似随意地问:“宋时雨也回永城了?”
“不知道。”柳江霖上了车也没摘掉墨镜,势将装酷进行到底的样子。
边斯语哦了一声,沉默半晌,又问:“那……宋时雨知道你回永城了吗?”
“不知道。”
“你复读机啊?”
“你八卦狗仔啊?”柳江霖从墨镜后面扫来不耐烦的一眼。
“你就这德性吧,就你这脾气,也就宋时雨能忍得了你,你就犟吧,犟到后面你自己吃亏。”边斯语当然是不怵柳江霖这臭脾气,该怎么说还怎么说。
柳江霖不说话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你大哥带不回去,你怎么跟你妈交差?”边斯语问。
“我怎么跟我妈交差?你应该问问他怎么跟他妈交差。”柳江霖冷声道,说完,她就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没一会儿,电话接通,她对电话里说:“我找到你儿子了,他被一女的迷了心窍,心甘情愿帮人顶几十万的债,还让我别管闲事,我没法了,地址等下发你,你自己去做他的工作吧。”
她妈倒吸一口冷气:“顶债?顶谁的——”
柳江霖不想听,把手机拿远,就听着它嗡嗡了半天,她又重新拿起手机,打断,说:“妈,我这边还有点事,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他吧,我挂了。”
“我的天。”边斯语摇头,啧啧两声,“我要是敢这么跟我妈说话,我妈不一巴掌呼死我。”
柳江霖轻吁了一口气。
“欸——欸——”边斯语忽然激动地看着前面,说:“柳江霖,你看,那是不是宋时雨呢!”
车停在斑马线前面,此时是红灯。
宋时雨正好从她们车前走过,目不斜视,周围有人已经认出他,掏出手机拍照,闪光灯忘了关,刺眼。
宋时雨朝闪光灯亮起的方向看来,一错眼,正好看到坐在车子里的柳江霖。
当两个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宋时雨的脚步停顿了半刻。
随即,他便视若无睹地挪开了目光,继续目不斜视地走过了这个路口。
“我靠,真他妈帅。”边斯语眼睛瞪直了,“怎么这家伙这么久不见,又变帅了!”
后面响起喇叭声。
柳江霖面无表情地提醒:“绿灯了,该走了。”
边斯语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犟,没一个肯先低头的。”
柳江霖沉默不语。
边斯语问:“那你现在去哪?回酒店?还是去哪里看看?”
“咱们高中门口那家面馆还开着吗?我没吃东西,饿。”柳江霖说。
边斯语打了左转指示灯,变道,准备掉头,“开着呢,我上次去,老板娘还念叨你呢,说得亏了你上一次在微博推荐,他们这家面馆突然生意就变好了,总是有很多你的粉丝去他们那打卡,尤其是你的学弟学妹们。”
“那今天去,不会有很多人吧?”
“元旦,学校放假呢,人应该不多。”
边斯语开车带着柳江霖来到她们高中。
果然,平时总是热闹非凡的地方,因为假期,又到了冬天,显得分外萧索。
边斯语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熄了火,说:“到了,下车吧。”
柳江霖和边斯语下了车,往那家“红姐面馆”走去。
“这天怎么这么冷?”边斯语嘶了一声,跺跺脚,打起塑料门帘,一脸甜热的笑,喊,“红姐,今天过节还开门做生意呢?”
红姐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得厚实,一脸喜气的笑。
她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多年了。
“哟,怎么今天来了呢?”
边斯语回头看,“您瞧,谁来了。”
柳江霖摘下墨镜,走进来,一张脸在腾腾热气下显得清丽动人。
一直没什么表情、好像被冰雪给封住了的脸终于有了温暖的笑容。
“红姐,好久没有来了,今天回来,专门让她开车带我来呢。”柳江霖说,“在外面总是想你的手艺。”
红姐惊喜地笑了起来。
“小柳也来了,这真是稀客啊。”红姐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手,“快坐吧,我等会儿下好了给你们端过去,什么码子?”
“就最普通的那种肉臊。”边斯语说,“她就爱吃这一口。”
“好。”红姐笑,“你们坐,我马上做好了给你们端过去。”
“红姐,还要两根卤鸡腿,一份卤香干。”柳江霖说。
“知道,知道,你每次来都要吃这个。”
店里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两个教室大小的门店,桌子摆得整整齐齐。
店里倒是只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要吃完了,桌上摆着一个黄色的安全帽,看穿着,应该是附近施工工地上的工人。
柳江霖和边斯语往另一个方向的角落坐去。
柳江霖背对着整个大堂坐下。
“红姐竟然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边斯语说,“真是厉害,明明每年这么多学生更新换代。”
柳江霖莞尔。
“红姐,好久不见啊!”突然,柳江霖的身后响起路非斤的大嗓门,那一腔熟悉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柳江霖和边斯语同时动作一顿。
边斯语转头看去。
门口,路非斤勾着宋时雨的脖子,两个人还像是当初在这里读高中时一样,勾肩搭背,笑容阳光。
当然,笑容阳光的只有路非斤。
宋时雨竟然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柳江霖和边斯语,朝她们看了过去。
第7章
边斯语主动抬起手,摇了摇,跟宋时雨打了个招呼。
宋时雨对她轻轻颔首。
边斯语除了维持自己脸上的微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蚊声:“宋时雨看着我们这边呢,你别装死啊。”
柳江霖端起一次性纸杯,喝水。
边斯语:“……”
路非斤和宋时雨在另一边坐下了。
看样子,路非斤并没有发现她们,而宋时雨也没有跟他说。
边斯语松了口气,但不知怎么的,又感到些许失望。
如果宋时雨刚才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话……
边斯语看了柳江霖一眼,这个女人仍然面无表情,淡定地喝水。
如果她真的淡定的话,就不会总是喝水了。
边斯语没有拆穿柳江霖的伪装,因为拆穿也没有意义。
红姐做好了柳江霖和边斯语的面,给她们端了过来,说:“卤鸡腿和香干马上啊。”
红姐的话大概是引起了路非斤的注意,他看了她们这边一眼,脸色忽然就变了,一脸惊喜,压低声音对宋时雨说:“老宋,柳江霖也在!她就在你左后方!”
宋时雨嗯了一声,一点也没觉得惊喜的样子。
路非斤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惊喜?”
宋时雨和柳江霖同款喝水的姿势,一次性纸杯停在嘴边,他说:“进门就看到了。”
路非斤:“……那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宋时雨看了自己这位高中好友一眼,反问:“为什么要跟你说?”
路非斤吃惊地说:“好歹我也是你暗恋柳江霖好几年的见证人。”
宋时雨:“什么暗恋,你少胡说。”
“胡说?呵,宋时雨你这狗东西,当初偷偷摸摸去打听柳江霖什么时候生日的是狗。”路非斤骂。
宋时雨不动如山,根本不在乎路非斤的讽刺。
“瞧你这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有这本事,怎么不直接坐柳江霖那桌去呢。”路非斤吐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你这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慢性子,当时喜欢人家也拖着不肯去告白,硬生生拖到大学,现在想复合也不肯去跟人家说,只知道一个人闷头纠结,你这纠结来纠结去的,纠结出个什么结果出来没有啊?”
“闭嘴吧你。”宋时雨有些恼火地瞪了路非斤一眼。
路非斤咂咂嘴,不说了。
他在嘴前做了一个把拉链拉上的手势。
双方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面。
过了一会儿,路非斤琢磨过来了,又说:“我估计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她们就看到我们了。”
宋时雨没接话。
路非斤不在乎,一个人也可以说下去,接着说:“她们也真是有意思,看见了装没看见,是不是柳江霖现在还是不待见你啊?”
他脸上浮出戏谑的笑,看向宋时雨。
宋时雨把筷子放下,“吃完了没?吃完了就走了。”
路非斤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无奈表情,说:“走吧走吧,有她在这里,我估计你也吃不下去。”
两个人起身走了。
“他们走了。”边斯语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第一时间跟柳江霖说。
柳江霖哦了一声,“走就走了。”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面,又把鸡腿啃得干干净净,其干净的程度让柳江霖叹为观止。
“你是多久没吃肉了?”
“每天都吃鸡胸肉,很久没吃鸡腿了。”
“瘦得跟排骨精似的。”
“多谢夸奖。”柳江霖对边斯语的讽刺报以微笑,“不瘦成排骨精,上镜就会变成猪。”
边斯语去结了帐。
“直接回酒店?”她问。
柳江霖戴上了墨镜,说:“反正离学校近,我们回学校看看吧。”
“现在学校放假,我们也进不去。”边斯语说,“顶多在校门口转一转了。”
柳江霖说:“可以爬墙进去吧?我记得原来有个地方是可以爬进去的。”
“那个地方早就把围墙给加高了,还等着你爬进去呢。”边斯语说,“还有,这么冷的天气,都下雪了,你去爬墙,不怕一不小心摔个半身不遂?”
柳江霖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那回酒店吧。”
“都不回家看一眼?”
“我妈去找过柳诚志以后,肯定会让我回去一趟的,到时候再说吧,今天起了个大早,我困了,回去补一觉。”
柳江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前些天刚从剧组出来,每天都在跑通告,各个城市来回飞,生物钟颠倒,日夜不知。
她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过去。
手机铃声吵醒了她。
柳江霖一看,果不其然,是她妈。
“你现在在哪?回来一趟。”
“你去过柳诚志那儿了?”柳江霖掩饰着自己刚睡醒的嘶哑喉咙,尽量让声音清晰。
“去过了。”
柳江霖却皱起眉。
怎么,她妈的语气听上去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似的?
“你去了,把柳诚志带回来了吗?”她问。
“哎呀,双双那丫头怀孕了,诚志留在她那儿照顾她,我怎么好把人带回来。”她妈掩不住喜色地说道。
柳江霖的困意在这一刻如遭耳轰雷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怀孕?”
“怎么,你不知道啊?你哥找了个女朋友,双双,我刚才去见他们才知道那丫头竟然怀孕了!”
柳江霖人都木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母亲在电话里给她带来的消息足以让她懵上十分钟。
那个小丫头竟然怀孕了?
柳江霖的第一反应是假的,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随即她就反应了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柳诚志也不会把那个女人的债给揽到自己头上来。
早上见柳诚志和双双的画面一帧一帧从柳江霖脑海中回闪而过,柳诚志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就没见他对哪个人上心过。
她越想越意识到,双双怀孕这事,这可能是真的。
柳江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是她很清楚,她并不兴奋,也不喜悦,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感觉,那可能只有离谱这个词可以。
她没记错的话,双双说,她和柳诚志在一起才两个月。
第8章
“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路非斤转头看了一眼宋时雨,问。
高中毕业有些年了,路非斤大学毕业以后,回到永城找了个工作,一直待在永城。和宋时雨相比,他的变化大多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冒失的少年样子,也不再瘦得像根竹竿。时间从他们身上流过,宋时雨看上去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宋时雨双手插在口袋里,说:“不知道,看他们什么时候把事情给办妥吧,后面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安排工作。”
路非斤一听,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时雨家里那点事,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那他们离婚以后,怎么弄?”路非斤问。
“什么怎么弄?”
“你爸肯定是去他那边那个家了,你妈是留在永城,还是跟你一起走?”
宋时雨没回答。
这个问题,他跟他妈已经谈过几次了,一直没谈拢。
他想让他妈跟他去BJ,但是他妈不愿意,只想留在永城。
“我的亲人和家人都在永城,我跟你去BJ做什么?你又没结婚,又没有生小孩,三天两头不着家,到处跑,我去BJ待着吹西北风啊?”他妈在这方面非常果决,“你不用管我,我又没有老到七老八十走不动路需要人照顾,我这街坊邻居几十年了,都是熟人,去了你那里,人生地不熟,过得不舒坦。”
平心而论,宋时雨知道他妈说的没错。
一个人当然是在熟悉的地方过得更自在,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和他妈相处得少,上大学以后,一年回来两次,工作以后,基本上只有过年才能回去,偶尔带她出去玩一趟都奢侈。
如果能住在一起,总能多见上几面。
路非斤见宋时雨不说话,也就不再问了。
“晚上要不要约高中同学出来聚一下?他们知道你回来了,肯定想跟你见一面的。”
“这次算了吧。”宋时雨摇头,“家里乌烟瘴气的。”
路非斤握着方向盘,“那我们现在去哪?”
宋时雨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吭声。
走神了?
路非斤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宋时雨应该是在想什么,发起了呆。
“喂,跟你说话呢。”路非斤提高了音量。
宋时雨回过神来,“什么?”
“问你现在去哪。”
“回酒店吧,你不是说你家中午来客人,要回去吗?”
“行。”
路非斤开车把宋时雨送到酒店门口。
“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我妈还让我买点肉回去,哦,对了,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妈说你好久没来我们家了,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去吃顿饭。”
“好。”宋时雨点头。
“那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你方便吗?”路非斤指的是宋时雨那张很多人都认识的脸,“要不还是我来接你吧,不远。”
“我租了辆车。”宋时雨解开安全带,“走了。”
他戴上墨镜和口罩,下了车,抬起手,松松散散地摇了摇,插进口袋里,走进了酒店大门。
路非斤刚要起步,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视线中。
是边斯语。
她正在跟一个比她高了两个头不止的男人争吵,两只手愤愤不平地挥动,据理力争。
那个男人看着一脸凶相,也不好惹的样子。
再一看,两个人的车一前一后堵住了前面的路,一个要往里面开,一个要往外面去。
路非斤开过去,停下,长长地按了一声喇叭。
边斯语和那个男人都被这喇叭声给吓了一条,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路非斤放下车场,把头伸出头,一脸凶相:“这奥迪是谁的车啊?这边是出口不知道啊?堵在路中间,赶紧挪下车啊!”
边斯语看到路非斤的脸,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把脸一摆,双手抱在胸前,跟找到人撑腰似的,气势瞬间又回到了巅峰值,瞪了那个人一眼,说:“听见没有?这里是出口,你这是逆行!”
就跟一唱一和似的,边斯语的话音刚落下,路非斤又按了两下喇叭。
“快点啊!”
人嘟囔了两句,自知理亏,到底还是把车倒了出去。
边斯语上车,往前开。
路非斤紧跟其后。
开出酒店,拐了个弯,边斯语就在路边临时停车位停了下来。
路非斤一愣,就见边斯语从车上下来。
他放下车窗。
“刚才谢了啊。”她走过来,说。
“客气了。”路非斤笑了笑,问:“你怎么也在这呢?”
“刚送柳江霖回来啊。”
“柳江霖?她也住这儿?”路非斤惊讶地张了张嘴,“这可真够巧的。”
“怎么?”边斯语问,“你也住这儿啊?”
“我一个永城人住酒店干嘛?当然是宋时雨了。”
“你们俩比我们先吃完,早走了那么久,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边斯语问。
“陪他去见老师了,高中老师,他每次回来都要去见老师一面。”
“这么尊师重道呢。”边斯语拍了拍车窗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还约了人见面,拜拜。”
“拜拜。”路非斤笑着摇摇手,目送边斯语回到她自己车上,等人开走了,才跟着踩了油门。
……
宋时雨走进电梯。
他全程低头看手机,把脸部遮在口罩和墨镜下面。
进进出出的人多有好奇地看他一眼,还好,短暂的十几秒时间,没有认出他。
到了他要下电梯的那一层时,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
门打开,宋时雨正要往前走,忽然看到柳江霖走了进来。
她同样戴着墨镜和口罩,还用一个毛绒绒的帽子把半个头给装了进去。
宋时雨也没想到,都这样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是柳江霖。
鬼使神差的,宋时雨没有出去了。
他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柳江霖按了“1”键。
她就像是没有认出来宋时雨,转过身去,面向电梯门,沉默地双手插兜。
宋时雨站在她的侧后方,仗着墨镜可以遮挡目光,通过电梯门的反光看着柳江霖。
下降一层,有人进来,还是一家三口。
柳江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宋时雨没有动,她只好往旁边挪。
第9章
又下降一层,又有人进来,这一次是一对情侣。
空间再次变窄,正好宋时雨前面的小孩往后退,宋时雨顺理成章地往柳江霖的位置方向挪了挪。
此时,两个人身的衣服已经不得不挨靠到了一起。
人头攒动。
宋时雨始终没有转头,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精准地知道柳江霖站到了什么位置。
心跳倏然加速。
不算猛烈,但确凿无误,柳江霖让他的身体有反应。
当然,这也不意外。
宋时雨一直知道这件事。
电梯终于抵达了一层。
等前面的人都走出去了,宋时雨也走了出去。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但是柳江霖仍然没有走到他前面来。
宋时雨只好往酒店门口走,试图用眼角余光去找柳江霖。
但是眼角余光寻找失败,眼看着酒店大门越来越近,手机突然响起。
宋时雨心里响起一声“谢天谢地”,他拿出手机,刻意让它继续震动了两秒——以免,后面那个人以为他在做样子。
“妈?”宋时雨非常自然地停住了脚步,“你找我?”
他妈打来的电话,问:“中午来吃饭吗?”
宋时雨问:“外婆家吗?”
“对啊,过不过来?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菜,你外婆也说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吃饭了。”他妈说。
“我租的车还没有到,现在过来得打车了,行吧,那你等我一下。”
“好,我们等你过来再做饭。”
挂了电话,宋时雨又好像无意识地转了个身。
结果,后面人来人往,却早已经不见了柳江霖的身影。
她既没有走到他前面去,后面也没有她的身影,她去哪了?
宋时雨疑惑地皱眉,又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作罢。
到了外婆家,刚跟外婆打了招呼,就听见他妈絮絮叨叨地说:“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别因为工作忙就忽略了这事。”
宋时雨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去厨房帮忙。
“你跟他什么时候去把事办了?”他没接找女朋友那茬。
他妈不说话,菜刀切得咚咚响。
肉成了沫儿。
“这是准备做什么?肉末茄子?”
“不是,做个肉饼蒸蛋,你外婆牙口不太好了,得做点好嚼的。”
宋时雨说:“要不给外婆配一副假牙吧,这样吃饭也方便点。”
“她不乐意,劝了几次都不同意,算了吧。”
宋时雨没再说了。
外婆上了年纪,喜欢说过去的事。
吃饭的时候,外婆又提起了宋时雨以前上学时的事情,说他总是睡懒觉,经常上学迟到,还喜欢装病。
宋时雨低头笑。
这个时候,他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也奇怪,平时为了不去上学,宁愿装病,有一次真病了,发烧三十九度也要去,你那会儿怎么回事?问你你也不肯说。”
回忆纷至沓来。
还能怎么回事,那个时候,一切的不寻常只是因为一个人。
那一天是周一,柳江霖要做国旗下的演讲,他不愿意错过。
路非斤说得没错,那个时候,他喜欢她,憋在心里,不肯说,也不肯接近。
就看着她就行了。
没有热烈地追求过,他的高中不是柯景腾,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也不是沈佳宜。
柳江霖并不是品学兼优、单纯温柔的三好学生,她学习成绩很好,不过并不温柔,曾经有一次跟人大打出手,直接把对方的书包给扔出了教室。
宋时雨回想起自己目击的那个画面,时至今日也仍然觉得叹为观止。
“少给我在背后搞小动作,有本事靠你自己的本事考赢我!”
她彪悍的同时又那样骄傲,阳光都完全停驻在她的脸上。
他偶尔梦回十八岁那年,重回那个以一颗青涩的心躁动整个青春的时候,他在梦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她的身影,那个时候他们中间还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分手,她在远处,而他在看着她。
高考结束,他想,以后可能真见不着了,才得以想到遗憾,又后来,他和她上了同一个大学,简直是无法想象,仿佛是命运送给他的礼物。
不想再错过,于是告了白。
竟然在一起了,牵手,亲吻,拥抱,美好时光像画卷在他面前铺陈开来。
直到分手。
一晃,这么多年了。
吃了午饭,他懒在沙发上,跟外婆一起看电视。
外婆问:“你什么时候拍部戏?我想看你演戏。”
宋时雨说:“我是歌手,唱歌的,演什么戏。”
外婆说:“歌手就不能演戏了?”
宋时雨说:“我不演。”
外婆恨铁不成钢,骂:“怎么还是这么懒?”
“我一个歌手不演戏怎么成懒了?”宋时雨伸了个懒腰,“不过我真的困了,想睡觉了。”
“那就去睡会儿。”外婆说,“你妈说你这次回来住酒店,真是赚了钱就不知道省着花了,住酒店多贵啊?放着家里的床不睡,酒店的床就那么香啊?”
宋时雨两眼望天。
他妈过来解救他了,“妈,他住酒店是因为那里有安保,咱们这里人多口杂的,他出入也不方便。”
外婆:“你就惯着他吧。”
宋时雨笑。
他妈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还笑!”
外婆问:“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没?有的话带回来给外婆瞧瞧。”
正好电视上正在播柳江霖演的电视剧,宋时雨指着电视机说:“给你带回来一个这样的行不行?”
外婆一脸认真地说:“这女孩看上去有点凶,你不行。”
宋时雨不认,说:“我怎么不行了?”
外婆:“你别不认账,你看着混,心里头比谁都软。”
宋时雨:“那是我善良。”
“所以别人总欺负你。”外婆斩钉截铁地说。
“我才没有被人欺负,外婆,你别乱说。”宋时雨说。
“找一个喜欢你的姑娘,她欺负你也是喜欢你的,找一个不喜欢你的姑娘,你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外婆较真地说,“你这么自信电视机里头的姑娘喜欢你啊?”
宋时雨忽然就骄傲地扬起下巴,说:“那是,百分之百自信。”
这时,他妈疑惑了一声,说:“这姑娘不是柳江霖吗?跟你一个高中的那个女明星。”
第10章
柳江霖直视着她妈的眼睛,问:“你确定吗?”
她妈直到现在还难掩兴奋之色,说:“确定啊,当然确定了,百分之百确定。”
柳江霖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才两个月?”
她妈说:“两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柳江霖不再试图跟她妈去沟通其间可能存在的问题。
因为她妈已经完全陷入了要做奶奶的兴奋中,她猜,也许她妈马上就会想到要去置办一批婴儿需要的东西了。
所以,这两个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了孩子?
柳江霖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迟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直等到她妈说要帮他们把赌债还了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
“帮他们还?”柳江霖倒吸一口冷气,“你知道这些钱都是那个叫双双的欠的吗?”
“哎呀,不用你还,我有钱。”她妈好像还嫌她似的,说。
柳江霖没吭声。她妈手上那些钱,不也是她给的吗?
“妈,你冷静点,我不是说这个钱,我们就不能帮忙还,关键是,你确定柳诚志不是被人给骗了吗?”柳江霖摊开手,决定把话给说开,“多少人结婚两三年了还怀不上一个孩子呢,他们在一起两个月就中彩了,这运气,你想想,柳诚志之前那么多女朋友,怎么偏偏就这个欠了赌债的双双中彩了?”
她妈终于从兴奋和喜悦中回过来一点神。
“你说那姑娘骗了你大哥?”
“我不是说一定啊,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所以得冷静点,把事情弄清楚。”柳江霖说,“你现在表现得这么高兴,那万一真是这种情况,怎么收场?”
她妈哎呀一声,皱起眉。
“那这该怎么弄?”
柳江霖虽然自己脑子也有点混乱,没有想明白具体要怎么做,但这个时候还是得给她妈一个指令才行。
要不然,她妈真的一冲动之下把银行卡和存折给出去,那就覆水难收了。
“妈,这样,你这两天呢,先别提帮他们还债的事,你就先找个理由,陪那个双双姑娘去一趟医院,做一下检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柳江霖说,“我呢,这两天也找一下朋友,看看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平时身边有什么人来往,弄清楚她的背景,最关键的是,她欠的这赌债,是跟柳诚志在一起之后欠的,还是在那之前欠下来的,这要弄清楚。”
“你说得有道理,我等会儿就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也别这么着急。”柳江霖说,“你这刚回来,又要带人家去医院做检查,不是明摆着不相信人家吗?万一她肚子里真是柳诚志的孩子,你这么一做,以后矛盾少不了。”
她妈又哎呀一声,“那我该怎么时候带她去?”
“过两天吧,这两天你先多去跟她聊一聊,看看她自己怎么说。”柳江霖说,“别突然就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啊,我知道你一直想做奶奶,可别因为一时冲动,给别人当了奶奶。”
她妈点了点头。
柳江霖稍微松了口气,看样子她妈这里是暂时安抚住了。
“我先回酒店,有消息再跟你说。”她拿起包,准备起身。
她妈问:“不在家吃饭吗?”
“不了,我马上要进组拍戏了,必须控制饮食。”她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要一冲动就去做了,到时候擦屁股的人是我,我会很烦。”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她妈往她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柳江霖不爽地戴上墨镜,穿上高跟鞋,走了出去。
风很大,她刚从楼里出来,头发就好像被一只手撕扯般,瞬间飞扬。
“唉哟,小柳回来了呀。”
柳江霖回头,看到了一直住在她们家楼上的陈阿姨。
陈阿姨看着老了不少,但头发应该是刚做过不久,崭新的发色。
她手里提着一只网兜,里面是只王八。
“陈阿姨。”她看了一眼那只王八。
陈阿姨笑着问:“今天这么有空回来了?我昨天还在电视上的跨年晚会看到你唱歌了呢。”
“刚回来。”柳江霖微笑点了下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陈阿姨却叫住她,“小柳,你要不要到陈阿姨家吃个便饭?”
“嗯?”柳江霖有些诧异,说:“谢谢您好意,但我约了人,这次不方便了。”
陈阿姨失望地哦了一声,“芊芊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特别开心,你见着她了吗?”
芊芊是陈阿姨的女儿。
“唉,你们两个小时候不是总在一起玩吗?怎么突然就生分了呢。”陈阿姨叹了口气,“前些天我还看到她在看你演的戏呢。”
“她?”
柳江霖有些惊讶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奇怪。
“不好意思啊,陈阿姨,我真约了人,他们在等我,我得先过去了,已经迟到了。”她对陈阿姨笑了笑,“我先走了。”
不等陈阿姨再说话,她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马芊芊会看她演的戏?这应该是陈阿姨的客套话吧。过去的事情浮现在柳江霖脑海中,她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更不好了。这天空的乌云就跟飘到了她心里面似的。过去的回忆阴蒙蒙的,以比一月的空气更低的温度在她心里席卷了一番。
柳江霖非常确认,直到现在,她也仍然无法原谅马芊芊。
前面忽然有个身影一晃而过。
柳江霖皱起眉。
那个人看上去像是宋时雨。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偷偷跟着她来了?
柳江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朝刚才身影闪过的地方走去了。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宋时雨而已。
但等她走到刚才那个身影消失的拐角,再环顾四周,再无别的人影。
这一片是老城区,本来就萧索颓败,如今更是如此。没有找到那个想要找到的人,柳江霖不禁有些失望。她转过身,准备离开,忽然,一股劲风从后面袭来,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拎包就被人硬生生地拽走了。
柳江霖回过神来时,抢走她包的人飞快地往前面跑去。
第11章
抢劫?!
柳江霖还从来没有碰上过这样的事情,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踩着高跟鞋飞速追了上去。
“给我站住!”她怒吼了一声,奋力地追前面那个抢劫的人。
抢劫者是个中年人,身材有些发福,跑得不是很快。
柳江霖平时一直保持健身,身体素质好,不一会儿就追上了。
她抓住抢劫者的衣服,使劲儿往后一撸。
抢劫者整个往旁边摔去。
“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抢劫!”柳江霖的右腿膝盖对准这个中年男人的胸口一顶,扬起右手,干脆利落地甩了这个男人一个耳光,又一记手肘,往中年男人的腹部顶了一下,痛得他当场惨叫。
她这才解气,把自己的包抢回来,站起来,指着还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凶:“下次再敢让我看见你在这里抢劫,你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趴在地上的男人一个瑟缩,身体抖了一下。
他估计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清瘦得好像没几两肉的女人,竟然这么彪悍。
他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柳江霖提着包,旗开得胜似的一甩头发,甩头的动作忽然僵在原地。
宋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正站在三米开外的位置,看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柳江霖的神色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丝慌乱。或许她并不是那么愿意让宋时雨看到她刚才那一面?但认真地想,其实宋时雨早就见过了。柳江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
宋时雨往前走了两步,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他说:“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柳江霖想到了那一声“给我站住!”。
他……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说:“刚才有人抢了我的包。”
“嗯,刚才看到了。”宋时雨点头,点评,“神勇不减当年。”
当年。
柳江霖:“已经把包拿回来了,我走了。”
她转过身。
一步。
两步。
他竟然没有叫住她。
柳江霖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刚才差点被人抢劫,他竟然没有一点表示!
柳江霖的脚步变快。
“柳江霖!”宋时雨忽然喊了她一声。
她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干什么?”
宋时雨说:“要不要一起回高中看看?”
雪花就是在这个时候又重新飘落下来了。
如果你见过永城,如果你曾经历过一月的永城,也许你也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已经颓旧、萧索的老城区,忍不住抬起头看看这乌云之下忽然落下来的雪花。
如果你在永城长大,如果你过去的光阴都留驻在座城市,也许你也会在这漫天落下的雪花里,想到一些过去的片段,想到一些只属于那个时候的心情。
也许,你也曾沉默地、安静地、秘密地跟着一个喜欢的女孩,上学,放学。
你的脚步声很轻,你的目光很沉静。
你的脑袋里面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多看她一眼。
你并没有期待过什么电影里的画面,只是让时光尽量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你小心翼翼地不敢打扰,宛如一枚雪花小心翼翼地落在你的发梢,都不敢融化。
高中关着门。
“好像进不去。”宋时雨跟门卫交涉半天,回头对柳江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柳江霖摘下墨镜,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我来。”
果然,门卫不认识宋时雨这个唱歌的歌手,但是认识柳江霖这个演戏的演员。
“你、你不是那个……”门卫一脸惊讶地看着柳江霖。
人都要从窗户里钻出来了。
柳江霖露出笑脸,说:“你好,我和他都是在这里毕业的,可不可以让我们进去看一看母校?”
漂亮的女人一笑,门卫立即点了头。
“行,既然你们是毕业生,进去看看可以的,不过,我能不能跟你合张影?”门卫问。
柳江霖点头,说:“没问题啊。”
就这样,两个人进了学校。
空荡荡的校园早已经被修缮过好几次,除了格局没变,很多地方都变了。
曾经用瓷砖贴的运动小人,如今已经变成了手绘的图画,斑驳的墙壁,也贴上了洁白的大理石。
雪花簌簌落下。
宋时雨走在后面,从背后看柳江霖,她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重叠的身影中有她的灿烂,她的骄傲。
“你高中跟人谈过恋爱吗?”柳江霖忽然转过身,问他。
他如梦初醒,“没。”
柳江霖:“撒谎,我明明听说过你高中和人谈过恋爱。”
他说:“假的。”
大学在一起好几年,她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现在分手都几年了,她问了。
“怎么现在突然问这个?”
“以前问显得我小心眼,现在问,顶多是好奇呗。”柳江霖大方地坦白,并不介意告诉宋时雨当初她从来不问的原因,“你不说实话。”
“是实话,没谈过,你是我初恋。”他说。
柳江霖嘴角撇了撇,没再说话。
宋时雨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信。
她总是这样,不信,就轻撇嘴,也不再继续追问,一副“你就装吧”的表情,让人恼火。
两个人一前一后,绕着校园走了一圈,中间保持的距离,好像是刻意的避嫌。
重新走到校门口。
“走了。”
“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柳江霖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说:“如果V还在的话。”
V,学校旁边一家咖啡厅,念高中那会儿,手里零花钱多的学生都喜欢去那,尤其是情侣。
柳江霖:“早就没开了,你不知道?”
宋时雨其实知道,但他也知道,V虽然没开了,但那个地方开了另一家咖啡馆,叫雕刻时光。
到处可见的名字。
“是吗?”宋时雨装傻,“很久没去了,原来倒闭了。”
那就只能说再见了。
“那算了吧。”他说。
柳江霖看着他,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干净、透彻。
“不喝了?”
第12章
“宋时雨,柳江霖!真的是你们!”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激动地从旁边横插一杠,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一个穿高中校服、扎马尾辫的女孩激动地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惊喜之色不掩于面。
“学长,学姐,我是你们的学妹啊!”女孩子第二句就开始攀关系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们!太激动了,幸好我今天出门了!”
柳江霖看着这些略显聒噪的女孩,却没露出不耐烦之色,包容地微笑了一下,说:“你是我们的学妹?那正好,拜托你一件事。”
女孩子认真地点头,说好。
“你今天见到我们的事情,请帮我们保密。”柳江霖说,“我们并不是一起来的,也只是想来看看母校,没想到在这里偶遇了,如果消息传出去,媒体会编造我们两个复合的新闻,这会对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拜托你了。”
女孩子瞪着圆圆的眼睛,“学姐,你放心,我绝对保密!我的嘴很紧的。”
可爱的女孩子。
柳江霖微笑说:“那我先走了。”
“学姐——”女孩子忽然拖长了声音。
“嗯?”
“其实,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女孩子露出腼腆的笑容。
柳江霖恍然大悟,“你是想要签名和合影?没问题。”
女孩子点头,眼睛星星亮,“我可以和两位一起合张影吗?我保证,一定不会对外泄露的。”
柳江霖看向宋时雨。
“你方便吗?”她问。
“方便。”他说。
“哦。”柳江霖看向女孩,“那来吧。”
三个人合了一张影,女孩站在中间,兴奋地比了一个耶。
合影完毕,女孩一蹦一跳地走了,还回头冲他们摇手,说拜拜。
宋时雨看着女孩,说:“没想到校服还是那么丑。”
柳江霖闻言,轻轻一笑,又反应过来什么,敛了笑。
“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宋时雨忽然问。
柳江霖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行啊。”
有的话,早已经在舌尖盘旋多时,但是否说,好像需要一个时机,一个不显得那么刻意的时机。
嗯,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去不去都没关系,我不是非要你去。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宋时雨心想,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还这样吗?为什么不直接一点,主动一点?把一切开诚布公,复合不了拉倒。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就会被一只手残忍地掐掉。
——要点脸。
这个手的声音说。
——当初可是她要分的手,你现在去找她复合,不显得你死乞白赖吗?
只是喝一杯咖啡,属于前任关系的咖啡。这应该没问题吧?
宋时雨还没有确认好,就已经跟柳江霖坐在了咖啡馆里。
还好,这个天气,咖啡馆里竟然没有多少人。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看上去在学习,戴着耳机,埋头奋笔疾书。
一对情侣坐在一起,共享一只耳机,正在看视频。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店员认出了他们,惊喜地瞪大眼睛。
宋时雨对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店员点头如捣蒜。
“一杯手冲,一杯拿铁。”他说。
柳江霖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
他们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你怎么也回来了?”宋时雨问。
“家里有点事。”柳江霖说。
“哦。”宋时雨点头。
“你为什么回来?”柳江霖问。
“家里有点事。”宋时雨说。
“哦。”柳江霖点头。
然后,两个人就没有话了。
“真和连凯在一起了?”宋时雨又起了个话头。
“没,传的。”
他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没真的在一起。
“收视率还可以?听说现在都是你们的CP粉。”他装作并没有看这部戏。
柳江霖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难道你没看?”
宋时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嗯,本来想看来着,实在没时间。”
瞎说,那个时候,白天录一档音乐综艺节目,晚上回去追更新,没有落下一集。
柳江霖笑了一下。
“怎么,我没看,你生气啊?”宋时雨开始出击了。
“没生气,就有点意外。”柳江霖说,“连凯跟我说,你跟他说挺喜欢这部戏的。”
宋时雨嘴角抽搐了一下。
被雁啄眼了,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见了人家面,不好说没看过。”只能这么找补。
“理解。”柳江霖点头。
宋时雨摸摸自己鼻头,问:“下部戏拍什么?”
“没想好,在看剧本。”
“还在看剧本?都半年没拍戏了吧。”
柳江霖意外地看着她,“你这么关注我啊?还知道我半年没拍戏了。”
宋时雨喉咙打了个结——又卖了自己一把。
“不是,之前听人说起过,我还关注你的动态干什么,显得我还有留恋似的。”
“是吧,我也说呢。”柳江霖忽然间笑得特别灿烂,有种明媚的意思,晃了宋时雨一下,她拿起包,“我忽然想起来,我等会儿还有一个电话会议,得回去了。”
“这么急着回去啊。”
“嗯,和前任喝咖啡嘛,意思一下就行了。”
柳江霖柳着身子,微笑翘起嘴角。
“不然,显得我还有留恋似的。”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时雨深吸一口气,想叫住她,道个歉,话到嘴边,出不了口。
一巴掌拍自己脸上,这张嘴不就欠抽嘛。
他又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拉开门,风雪送脸,刮骨般的冷。
刚才进来时还没这么觉得。
宋时雨裹紧身上大衣,往酒店走,忽然停住脚步。
他看到了他爸,那个人竟然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姿态亲密地从马路对面走过去。
那个女人既不是他妈,也不是正在另一座城市的那个女人。
宋时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错愕得仿佛被飞雪扑脸,嘴都无法张开。他下意识地侧过身,躲了一下,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因为他不想和他们撞见。
那是难堪与羞耻。
他等他们离开了,身体才像是恢复了知觉,但有点麻。
第13章
羞耻,就像藤蔓,它抓住你的心脏,好像要把你的心脏给弄碎,你无处可逃,哪怕是童话小镇的梦境,也会有梦魇和恶魔铺天盖地袭来。
宋时雨又回了咖啡馆。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
他深吸一口气。
“你好,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穿工作服的店员小心翼翼地来问。
“好。”他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签名也签得敷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那潦草的签名,又补了一个笑脸,对店员微笑,“不好意思,签得有些潦草。”
店员脸颊微红,说:“谢谢。”
宋时雨起身,准备离开。
这会儿已经临近傍晚,竟然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是个女孩,戴着一顶白色的贝雷帽,从头到脚都很精致。
宋时雨没有仔细看,只是侧了一下身,等人进来,再错身出去。
谁知道对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
“宋时雨!”
是个有点惊喜的声音。
宋时雨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准备对人家微笑一下。
既然被认出来了,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可看到她的脸,他才发现,原来是个老熟人。
马芊芊。
“你怎么突然回永城来了?”马芊芊惊喜地走到他的面前,问。
宋时雨看着这张有些熟悉的脸,笑了一下,说:“有点事,就回来了,你一个人?”
“啊,对,我在这里约了朋友见面,但她们还没有来。”马芊芊满眼都是惊喜,“这也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咱们都多久没有见面了!啊,不对,我还是能经常见到你的,只是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了。”
马芊芊笑着拍了宋时雨的肩膀一下。
宋时雨微微皱了下眉头,动了一下自己刚才被拍的地方。
“是很久没有见了,我、我约了人要见面,抱歉,不能和你多聊两句,我得走了。”他说。
马芊芊问:“你约的人是柳江霖吗?”
“啊?”
“我妈跟我说,柳江霖也回来了。”马芊芊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说:“宋时雨,你不要告诉我,你和她复合?”
宋时雨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没有,我约的人不是她。”
马芊芊哈哈笑了一声,捂着自己的锁骨处,低眉一笑,“我就说嘛,你们两个人都分手这么久了,怎么又突然复合了,我也觉得不可能,这样正好,那如果我邀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你应该不介意吧?嗯,柳江霖也会来,希望你不介意。”
宋时雨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了一下。
“好吧,看来某个人对柳江霖还是余情未了咯。”马芊芊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我就不邀请你了。”
“什么余情未了,没有的事,我知道了,我会准时过去的。”宋时雨说,“不过,你家在哪?”
“就知道你不知道,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马芊芊说。
宋时雨离开咖啡馆,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要跟柳江霖一起吃饭?
宋时雨没有想到自己阴差阳错地就答应了。其实不应该答应的。
马芊芊曾经跟他表过白,被他拒绝了。只不过她跟其他那些被拒绝的女孩子不一样,被拒绝以后,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开心或者不好生意见到他的样子,仍然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开个玩笑,说“你是不是就仗着我喜欢过你,你就使唤我呢,我告诉你,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别指望我被你使唤”。
两个人同班,高中三年都是同学。
宋时雨也知道,马芊芊和柳江霖住在一起,是邻居。
上大学后,跟柳江霖在一起,宋时雨都没敢在柳江霖面前提马芊芊,怕她知道马芊芊跟他表过白的事情。
但后来他也发现柳江霖跟马芊芊似乎有些疏远了,有一次马芊芊来他们学校,约了他们高中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的同学一起吃饭,他和柳江霖都去了,但柳江霖却似乎和马芊芊有隔阂,两个人之间有点疏远。
宋时雨以为柳江霖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马芊芊曾经喜欢过他的事情,介意,所以才这样。后来,他就把马芊芊的微信给删了。
啊,对,他都把马芊芊的微信给删了。
马芊芊等会儿怎么给他发地址?
正想着,一个好友申请发送了过来,她说她是马芊芊。
宋时雨通过了她的好友。
马芊芊却绝口不提当初他把她删掉的事情,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宋时雨回了一个好字。
马芊芊又发来一句话:这次可别又手滑把我给删了。
理由都给他找好了。
宋时雨顿时有些羞愧,不好意思,没说话。
回到酒店,宋时雨一想到明天晚上又要跟柳江霖见面,不禁既有些犯怵,又有些期待。
今天刚跟柳江霖不欢而散,明天谁知道柳江霖当面会怎么刺他?
他纠结了一会儿,无用。
这时,他妈打来电话,问他吃晚饭了没,要不要回去吃。
他说不了,有事。
是真有事,晚上有个视频会议,年后有一档音乐节目,他做嘉宾,今天得跟制作组的导演开会,商量事情。
事情一商量就到了晚上九点半才结束。
他一模肚子,平的,反应过来,噢,忘吃晚饭了。
不吃还是不行的,他拿了手机,戴上口罩和渔夫帽,全副武装地出门了。
墨镜就不戴了,晚上戴墨镜,更惹眼。
好巧不巧,进电梯的时候碰到了边斯语。
她估计是刚从柳江霖那里出来,看到他,同样正了正脸色,故意摆出正常的神色,却从一开始就不正常了。
宋时雨主动打了声招呼。
跟柳江霖谈恋爱那几年,他跟边斯语也见得多,经常一块玩,跟柳江霖分手后,她也跟着和他绝了交。
说起来是女孩子的友谊。
“刚见了她?”他问。
边斯语想说不好说的样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说:“不用紧张,我下午还跟她喝了杯咖啡,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僵。”
边斯语看着他,欲言又止。
第14章
宋时雨看着边斯语这古怪的脸色,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边斯语深吸一口气,转头躲避宋时雨的目光,说:“非礼勿扰。”
宋时雨:“……”
边斯语:“你别逼问我,我是小柳的朋友,你跟她分手了,别找我说话。”
宋时雨:“我是和她分手了,又不是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边斯语:“这么多年不联系,也好意思说?”
这算是吐槽了。
宋时雨:“……她跟你吐槽我了?”
边斯语心想,那何止是吐槽。
一见面,柳江霖就翻白眼,口吐莲花:“宋时雨这个XXX!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你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什么吗?他竟然跟我说,我还关注你的动态干什么,显得我还有留恋似的!”
后面两句,柳江霖学的宋时雨。
“我祝他单身到九十大寿!”
边斯语默默地忍下了这些话,装死。
谢天谢地,电梯这个时候到一楼了。
门一开,边斯语健步如飞地夺门而出,生怕被宋时雨给追上一般。
宋时雨还真追上去了。
“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他脱口而出。
边斯语转头重复:“我是她的朋友,凭什么帮你?”
“帮我把她追回来。”他说。
边斯语懵了。
宋时雨也懵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他劝降没成功,还投降了?
而边斯语一脸纠结,似乎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为难中。
宋时雨咳了两下,拱手挡住自己的嘴。做作,明明戴着口罩。
边斯语两只手绞在一起,飒爽之人也有措手无措之刻,她说:“这种事,我哪行啊。”
“那算了吧。”宋时雨心里长吁一口气,就让这事过去吧,他今天晚上失心疯了说那句话。
边斯语说:“但我可以试试。”
宋时雨:“……”
边斯语:“我现在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先走了,明天再联系你!”
她又健步如飞地走了。
宋时雨傻在原地,像个雕像,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刚才是做了什么?
……
边斯语都没有回到家,她一走出酒店的门,回头看了一眼,见宋时雨没有追出来,就立即给柳江霖打了个电话。
柳江霖接通电话,问:“怎么了?什么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你根本想象不到,就在刚才这短短的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边斯语难掩自己语气中的兴奋。
柳江霖不禁疑惑,问:“发生了什么?你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了?某个霸道总裁说他对你一见钟情了?还是你接到了某位律师打来的电话,告诉你有个远方亲戚把他的巨额遗产留给了你?”
边斯语听了翻白眼,说:“我遇到宋时雨了。”
柳江霖:“……这也值得你给我打个电话?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住在这家酒店了?你在这家酒店碰到他有什么意外的?”
边斯语觉得,柳江霖的语气实在是太欠揍了。
“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不想猜,没什么好猜的,我不关心他说了什么。”
边斯语没说话,等着。
“怎么不说话了?”柳江霖问。
“你不是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吗?你挂电话呗。”边斯语心想,她就不信柳江霖舍得挂。
果然,这回轮到柳江霖那边没出声了,但电话也没有挂。
等了几秒,柳江霖等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我关心行了吧,他跟你说什么了?”柳江霖投降。
只要不是跟宋时雨投降。
边斯语得逞地一笑,说:“他让我帮他把你重新追到手。”
“哈?”柳江霖那边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边斯语一只手插在兜里,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打这个电话了吧?”
柳江霖:“那你怎么说的?”
“我?你希望我怎么说?”边斯语问。
柳江霖:“快点说啦。”
边斯语笑了起来,心想,小样儿!
“我当然答应他咯。”边斯语翘起嘴角,“明天我会再联系他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他,怎么样才能重新把你追到手。”
柳江霖:“你别乱来。”
边斯语嘿嘿一笑,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她跟柳江霖打完电话,满面春风地笑着往停车场走去。
等她走远,宋时雨从另一根石柱后面走出来。
他的脸黑得可以送给老师去写板书。
瞧瞧,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帮忙,还不到一分钟,转头就把这事卖给了柳江霖。
宋时雨几乎可以想象到柳江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想找个下水道把自己埋进去。
“啊——啊——”停车场的方向忽然传来尖叫声,是个女人的尖叫声。
此时,时间已经很晚,酒店门口只有宋时雨一个人,连保安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宋时雨想到刚才才朝停车场走过去的边斯语,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停车场跑。
停车场光线不足,停的车又不少,宋时雨一时没找到人,大喊边斯语的名字。
“我在这里!”左前方传来一个微弱的、甚至带着一点羞耻的声音。
听上去,好像不是遇到了危险的意思。
宋时雨一愣,循声走过去,在两辆车的中间,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边斯语。
她狼狈地坐在一团阴影中,不客气的说,披头散发,姿势狼狈,像个刚从地洞里钻出来的女鬼。
“你……怎么了?”宋时雨没弄懂眼前到底发生的是什么状况,问。
边斯语试着起来,但马上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我好像崴着脚了。”边斯语的声音中不无尴尬、不好意思。
宋时雨闻言,只好上前,犹豫了一下,抓住边斯语的胳膊,还好现在是冬天,边斯语穿得很厚,他问:“能起来吗?”
边斯语借着宋时雨的力,勉强站了起来,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车上。
“刚才是你在尖叫?”宋时雨问。
边斯语:“呃,好像是吧。”
她仍然是一脸尴尬。
“发生什么事情了?”
边斯语脸颊有些微红,因为羞耻,还好,这边光线暗淡,看不清楚。
“刚才,见、见着老鼠窜过去,吓了一跳。”她压低声音说。
第15章
柳江霖觉得今天自己的心情就像坐了一辆过山车,起起伏伏,最后以书法般的一撇,撇出了万里山河的畅快。
她高兴地给自己贴了一张面膜,坐在沙发上,准备想办法调查一下双双的情况。
忽然,门口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又是在酒店,柳江霖顿声警觉。
她没有出声。
她担心是有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她住在这里的消息,一旦出声,让外面的人确认她在里面,就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脱下拖鞋,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面。
“咚咚”,敲门声忽然又响起。
这一次就响在她眼前,她吓了一跳。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她一愣,心中下意识地涌出一阵惊喜。
竟然是宋时雨。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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