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正经单位正经人的电话为何被标成骚扰电话谁干的

北京晚报 | 记者 张骜

不少商家推出取消手机号码标记服务，并宣称“不成功不收费”。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来电是个“骚扰电话”，然而接听后却发现对方分明是停车收费管理中心。一些无意之间接通“骚扰电话”的用户发现，来电显示的标注错了，自己险些耽误了正事。到底是谁把正规单位的真实号码标记为“骚扰电话”？记者调查发现，电话号码存在恶意标记现象，一条解标黑色产业链浮出水面。

收停车费的电话被20多人标记

“我接这个电话就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嘛，因为对方太执著了。怎么给我打十几个电话呢！”于女士曾经在三天内被同一个号码骚扰过十几次，最终她决定接一次这个来电。

看着手机上一条条的来电显示以及有20多人的“骚扰电话”标记，于女士按下了接听键。可当她接通电话时却有点傻眼了。“您好，这里是丰台区路侧停车收费管理中心，您需要补缴停车费，逾期不缴将收取滞纳金……”准备好的破口大骂落了空，取而代之的是“具体什么情况？”“为什么显示为骚扰电话？”“你们知道自己被误标了吗？”

原来，于女士总要带女儿去丰台区角门北路附近上课，要在路侧停车90分钟左右。由于忙，于女士忘记在手机APP上及时缴纳停车费了。

翻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于女士才发现，这个被20多人标记为“骚扰电话”的号码每隔半个月都会来电一次。可在此次接听之前，该号码都被她无一例外地拒接了。于女士说，要不是这次接听来电，她根本没机会知道电话那头就是丰台区路侧停车收费管理中心的座机。

事对上了，对方单位也真实存在，打开停车收费APP一查，于女士满心感激，“真是要感谢这份执著，帮我挽回了百十来块的损失。要是我一直不接，损失更多。”

正规单位的真实座机号码怎么会被标记为“骚扰电话”呢？这种情况还有多少？得有多少停车人因此遭受损失？于女士不禁担心。

在朋友中间随便一问，于女士发现不少人有过类似遭遇。一位朋友因为催缴停车费的电话被手机智能拦截，搭上了几千元的滞纳金。还有一位朋友因自己的手机号被标记为“广告推销”经常遭到朋友和客户拒接，无奈只得更换了手机号。更加令人费解的是，这些被误标的号码都被其他手机用户标记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究竟是谁掌握着标记的权限？

三大原因造成“骚扰电话”乌龙

记者调查发现，为了防范电信诈骗和骚扰电话，百度、360等很多手机安全软件都推出了电话号码标记功能。该功能很大程度上成为了用户与骚扰电话之间的“防火墙”。用户通过智能手机内置软件或手机号码标记APP，对来电号码进行主动识别，避免房产中介、广告推销等骚扰电话的打扰。目前，至少有30多款手机软件可以提供电话标记服务。造成误标记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少量手机用户标注误伤。造成误伤的原因之一是有的标记平台仅依据少量用户标记，就给一些号码打上疑似骚扰的标签。

■手机号码二次放号。手机号码二次放号是指通信运营商把已销户停止使用3个月以上的号码进行回收和二次销售。如果原机主曾因为各种原因被标记，在号码重新激活后，一旦标记软件平台和电信运营商的数据没打通，就会对该号码维持原有标记。

■恶意标记。标记人或相关机构恶意将无辜者的电话号码进行标记。

手机号码一旦被误标记为“骚扰号码”将给用户带来很多麻烦。由于不清楚是被哪些用户在哪个环节因何种原因标记的，用户想取消误标记非常困难，甚至还催生出一条“付费去标记”的产业链。

“去标记”黑色产业链隐患重重

“一开始发现自己的手机号被误标记后，我首先在网上寻求帮助，结果发现很多付费去标记的商家。”孙先生的手机号曾被误标记为“广告推销”，为了取消标记他费尽周折。

记者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清除电话号码误标记”关键词进行搜索，随即弹出多个付费去标记商家。广告语中，无一例外标榜“专业渠道”“最快1分钟去标记”“一年内再被标记免费处理”等话术。

“您需要解绑的号码是固话还是手机号？是联通的还是移动的？”记者随便点击进入一家商铺的页面，对方马上热情询问，并推出了“去标记”套餐。套餐一的价格是一个号码50元，服务内容是取消指定号码所有平台的标记，不成功不收费，3个月内再被标记免费处理；套餐二的价格是一个号码100元，取消指定号码所有平台的标记，不成功不收费，一年内再被标记免费处理。

“如果我需要去标的平台你们无法办理，是否能足额退款？多长时间能够查询去标成果？”面对记者提出的问题，商家先发来几个“没问题”的表情，进而邀请“客户”电话沟通。

“我们后台有专门的通道，咱们可以加微信，先免费进行查询，也可以先清除一两个号码试试。”短短几分钟的通话中，该客服数次强调拥有专业渠道和申诉方法，却始终不愿明确究竟是何渠道。在催促记者加微信后，对方再次强调：“放心，不会解除不了，根据平台审核进度，一般一两天就能清除。干了三四年了，我还没遇上解除不了的。”

成功添加微信后，刚刚所说的免费去标记体验不复存在。对方随即要求先支付部分费用，然后马上提供去标记服务。当记者试图与其微信语音通话时，被对方拒绝。

对此，北京市中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崔淼表示：“标记应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治理骚扰电话和反诈，收费去标可能涉及违规操作。如果给钱就能取消标记，对于被正确标记的骚扰、诈骗等号码来说，也成了对抗正当管理的手段。”

崔淼提醒急于取消标记的用户不要盲目相信网上的广告，否则可能面临金钱损失，个人号码及信息也面临泄露风险，得不偿失。

■取消标记正规渠道

既然网络付费捷径走不通，一旦遭遇误标记，该如何有效取消标记呢？

记者查询发现，目前较为有效的途径为关注微信公众号“中国信通院CAICT”，输入号码标记查询，即可弹出处理范围，标记服务商平台联系方式和去标记操作指南。此外，企业如果出现误标记情况，可以致电12321（工信部下属网络不良与垃圾信息举报受理中心）进行咨询和反映。

恶意标记他人电话要担责

对于手机号码被误标记这种社会现象，崔淼分析称，手机号码属于公民个人信息，受国家法律保护。根据《个人信息保护法》第四十四条规定：“个人对其个人信息的处理享有知情权、决定权，有权限制或者拒绝他人对其个人信息进行处理。”该法第4条第二款还规定：“个人信息的处理包括个人信息的收集、存储、使用、加工、传输、提供、公开、删除等。”

“公民有权在合法范畴内处理自己的手机号码，未经他人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他人的手机号码，公民有权拒接恶意电话。”崔淼表示，公民有维护自己生活安宁的权利，若日常生活被电话骚扰，在合理范围内，公民有权采取一些措施防止自己再次被骚扰，比如标记骚扰电话就是其中的一种。但需要注意的是，公民在行使自己权利的同时，不得损害他人的权利，否则，权利的行使就失去了正当性。

根据《个人信息保护法》第十条：“任何组织、个人不得非法收集、使用、加工、传输他人个人信息，不得非法买卖、提供或者公开他人个人信息；不得从事危害国家安全、公共利益的个人信息处理活动。”标注电话的行为如果存在主观恶意，标记人就需要承担侵权责任。

总体来说，公民在合法范围内，有权对自己的电话号码进行处置，有权禁止他人向自己打电话，但公民行使权利，要以不损害他人的合法权利为前提。如果标记人或者相关机构存在恶意，将无辜者的电话号码进行标记，就属于违法行为，造成损害的，受害者有权通过司法途径进行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