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系老师「CJR长篇报道新闻摄影老师们的性侵丑闻」
一月下旬,Vox 新闻网站报道了时任《国家地理》摄影部副主编 Patrick Witty 在接受性骚扰指控
编者按:去年,美国金牌制作人哈维·温斯坦性侵多名女星丑闻爆发,引起轩然大波。女星艾丽莎·米兰诺(Alyssa Milano)等人在 2017 年 10 月针对此事发起了 MeToo 运动,呼吁所有曾遭受性侵犯女性挺身而出说出惨痛经历,并在社交媒体贴文附上标签,藉此唤起社会关注。而现在,新闻摄影领域似乎迎来了他们的 MeToo 运动。MeToo 运动已走出媒体娱乐界、走出美国,战火不断蔓延。
一月下旬,Vox 新闻网站报道了时任《国家地理》摄影部副主编 Patrick Witty 在接受性骚扰指控调查之后离职一事,这也使得长期以来一直处于私下讨论状态的一件事被推上了明面:那就是新闻摄影界存在性骚扰问题。
哥伦比亚新闻评论(CJR)针对此事展开了长达五个多月的调查,其中共有 50 多位摄影师接受了采访,这些受访的摄影记者讲述了新闻摄影界从主编职位到身边同事等不同成员的各种不当行为,其中既有人身侵犯行为,也有在工作场合对她们外表或身体进行的不合尺度的评价。#MeToo 运动的兴起正促使各个行业做出改变,从好莱坞影视娱乐界到广播界再到艺术界。而现在,摄影记者也迎来了她们的清算时刻。
性别歧视和性骚扰现象在新闻摄影界普遍存在
接受 CJR 采访的女性表示,Antonin Kratochvil 和 Christian Rodriguez 这两位知名摄影师都曾对她们实施过多次性骚扰行为,而知名图片社 VII 和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Eddie Adams Workshop )一直对性骚扰的相关投诉置之不理。
业内许多女性表示,这种行为在摄影领域是如此普遍,以至于她们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女性从事该行业工作,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她们表示这一问题其实源于多个因素:该领域历来由男性占主导地位,因而形成了推崇男性权威以及大男子主义作风的文化氛围;该领域内的自由职业从业者越来越多,这也影响了问责效果;年长、老牌的摄影师可以经常利用那些面向年轻摄影师举办的研习会和其他活动场合。
女性摄影记者表示,无论是出版社、机构、经纪公司还是行业领导者都对此事视而不见。既然没有人关心,那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来自纽约的纪录片摄影记者 Polina V. Yamshchikov 说道:“这些男性的行为很差劲,但另一方面也是出版社在包庇他们。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待这种事他们都会根据在这个行业谁有价值,谁没有价值来决定处理态度。”
有色人种女性群体更容易成为性骚扰的目标对象,一方面是因为她们不太可能被纳入所谓的密语网络(whisper networks:行业内女性利用这一网络来相互提醒,共同远离骚扰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色人种本就是一个边缘化群体,如果她们说出真相,那对她们而言损失会更加惨重。来自 ESPN 旗下新闻网站 The Undefeated 的资深摄影主编 Danielle Scruggs 指出:“我认为,相比有色人群女性来说,这些故事如果是从白人女性的口中说出来,那你会更愿意去相信,也会更愿意去保护她们。也正是因为如此,作为这一行业内的黑人女性从业者,我们一直处于如履薄冰的状态,因为无论是在哪个新闻编辑室,都很少有黑人女性处于权力掌控者的地位。”
圈内女性摄影师指出,要想结束这一不良风气,必须先改变行业内冷漠的文化氛围。摄影记者 Amanda Mustard 说道:“我们必须要直面一些丑陋的现实,虽然这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但我们必须愿意去承受这种不舒服才能做出改变……要想做出真正的改变,就不能再对这些女性群体的投诉意见置之不理,不能将她们拒之门外,而是要提供保障协议,告诉她们,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是谁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想如果我能够将我的遭遇大胆的说出来,那就不会有很多人还想再这么做了。”
现在,在像《国家地理》、《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和《华盛顿邮报》等大型出版刊物的摄影部门中,你都会看到担任高级职位的女性身影。但对于这一领域来说还远远不够。近年来,新闻摄影界最高荣誉奖项—荷赛奖(世界新闻摄影比赛,由总部设在荷兰的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举办)约 85% 的申请者都是男性。据美联社最近发布的一份内部报告显示,在美联社内部摄影部门中,只有 14% 的摄影师是女性。从整个美国范围来看,女性摄影师比例为 19%,而从国际范围来看,这一数字为 11%。Daniella Zalcman 是一位自由职业的纪录片摄影师,她在去年发起了一项名为 Women Photograph 的倡议,旨在壮大女性摄影师的队伍。她们对八家国际出版物在 2017 年全年的 A1 主题照片拍摄者性别进行了整理和调查,其中《华尔街日报》2017 年由女性摄影师拍摄的 A1 主题图片仅占到了 6.2%,在八家国际出版物中处于最低比例水平。比例最高的是《旧金山纪事报》,在其 2017 年发布的所有 A1 照片中有 23.4% 是由女性拍摄。
性别歧视和性骚扰现象在这个行业内是如此普遍以至于许多摄影师都表示,男性摄影师即便目睹这种行为的发生,也很少会有人出面大声喝止。Erin Trieb 是驻伊斯坦布尔的一名自由职业摄影记者,她在2008 年曾参与了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相关报道准备工作。一天,她在用餐时突然发现面前这一桌摄影师除了她以外全是男性,其中大部分人她也是刚刚才认识。Trieb 说道:“其中有一位突然毫无征兆的守着一桌子的人开始说些类似‘你何不掀起你的衬衫,让我看一下你的胸部’这样的话”。而在座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这种行为表示斥责。
Anastasia Taylor-Lind 开始从事新闻摄影时,接触了大量介绍罗伯特·卡帕(Robert Capa:二十世纪最著名的战地摄影记者之一)和詹姆斯·纳赫特韦(James Nachtwey:当今最著名的战地摄影师之一)等摄影界标志性人物的书籍和纪录片。她发现要想成功,自己就必须适应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行业。她先从外表上进行了改变,剪掉了长长的金发,将其染成了棕色,并且不再化妆,以此最大限度的减少女性特征。当她一路向着事业的顶峰努力时,她发现要成为这其中的一员就意味着要忍受性骚扰行为。
Taylor-Lind 最终加入了该行业最知名的图片社 VII。她表示在 2014 年的图片社成员年度大会上,曾经三次获得荷赛奖一等奖的知名摄影记者 Antonin Kratochvil(同时也是 VII 的创始成员)对她进行了骚扰。当时,Taylor-Lind 穿着一条长裙,她回忆当时正是会议休息时间,她与一群人一起站在窗户附近。毫无任何预兆,Kratochvil 突然将手伸向她的臀部,并用力前推,隔着衣服触及她的私密部位。Kratochvil 的手在那里停留了有几秒钟的时间,对此她完全愣住了,直到 Kratochvil 拿开手,她才赶紧走开了。
Taylor-Lind 说道:“我根本就没有反抗,因为我早就明白,承受类似这种行为是我作为一名年轻女性,进入这样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行业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并且我也什么都没说,因为我不想被看作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女人,说着一些陈年滥调。我之所以什么都没说也是因为我可以倾诉的对象也都在那里,他们都是同谋。”
摄影师 Tom Jamieson 表示,Taylor-Lind 参加完那次会议回来之后曾同他讲过 Kratochvil 对她的不轨行为。Taylor-Lind 说 Kratochvil 的这种行为其实在图片社内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当着同事的面评价她的胸部如何如何。Taylor-Lind 说道:“这一切都是在 VII 其他同事和朋友在场时发生的,每个人都知道,但他们只会轻描淡写地表示,‘哦,他就那样’。”
据另外四位知情人士(其中还包括两位 VII 前成员)透露,Kratochvil 还曾骚扰过 VII 前成员 Stephanie Sinclair。据 VII 前成员 Lauren Greenfield 回忆,那是在 2008 年,就在 Sinclair 将要加入 VII 的时候,她同 Kratochvil 一起在纽约喝咖啡。当时,Kratochvil 就对她说,“我敢说你喜欢屁股上挨一顿的感觉”,接着又不顾她的拒绝亲吻她。当时,Sinclair 正在申请加入该图片社,她需要社里的成员给她投票,因此她很难对这种行为进行披露。2012 年,Sinclair 前往布拉格进行拍摄,那里就是Kratochvil 的常驻地。他们吃过晚餐后,一起去喝咖啡。当时,他们一直在讨论关于 Sinclair 的工作事宜,然后 Kratochvil 用了一个非常下流的词来形容她的私处,并说道:“我敢打赌……喜欢被舔。” Sinclair 对此非常震惊,感到羞辱。她说她曾向董事会成员投诉过此事,但他们并不作为。
Greenfield 表示,在 2016 年 1 月份,Sinclair 曾同她讲过关于 Kratochvil 的类似其他行为。但由于Sinclair 和 VII 之间签署过一项解决纠纷的保密协议,所以她拒绝就此事面向 CJR 发表评论。Sinclair和 Greenfield 在 VII 工作期间都是唯一的女性成员,Greenfield 表示:“我在 VII 图片社的时候,我感觉对于女性来说,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恶劣的环境。”
纪录片摄影师 Andrea Bruce 表示 Sinclair 曾同她讲过自己被多名 VII 成员骚扰的经历,尤其是Kratochvil 的那些事,包括 2008 年喝咖啡时所发生的一切。Bruce 说道:“我想在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肯定很混乱、很矛盾,因为她非常想加入这一团体,而这件事的发生让她陷入了一种非常困难的境地。”她表示,Sinclair 曾告诉过她,有些骚扰行为是发生在专业会议场合,甚至就当着其他同事的面。
“我觉得她的心里一定也很困惑,”Bruce 继续说道,“她会想,‘这种事真的就发生在我身上了吗?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是我的错吗?是因为我有什么问题才让他们这样做的吗?’”要知道 Sinclair 在这之前对 Kratochvil 非常尊重,所以他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让她感觉尤其难以接受。“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觉得这是一种冒犯行为,而是彼此心照不宣,正是这一事实让她感到格外的心碎。无论是在 VII,还是在我们这个行业范围内,都是这样。”
摄影记者 Newsha Tavakolian 表示 Sinclair 在 2016 年 7 月曾同她讲过 Kratochvil 在布拉格对她说过一些猥亵的话。VII 前成员 Marcus Bleasdale 也表示,Sinclair 在 2015 年 5 月曾同她讲过有关 Kratochvil 的这些事。
据另一位要求保持匿名状态的摄影记者透露,Kratochvil 曾在 2005 年的一个摄影节上对她进行过性骚扰,当时他们二人都是以演讲者身份出席的这次摄影节。这名摄影师表示,活动结束之后,她同几位同行一起站在礼堂外讨论这次摄影节的情况,其中就包括 Kratochvil。就在她加入讨论后不久,Kratochvil 就对她外貌的一个特征产生了兴趣,并说道:“我听说过很多次(这样的女人)在床上的表现都很疯狂,并且她们喜欢同时与多人发生性关系,这是真的吗?”
这名摄影师表示尽管她当时一点都不觉得这话有意思,但她还是笑了笑试图缓解一下这种尴尬的场面。她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那种在这个行业中给人感觉格格不入的女人。”在这起事件中,在场并没有其他人尝试进行过干预。
那些目睹性骚扰或虐待行为发生的男性,只是表现出一种视而不见或者一笑置之的同谋行为,这也是让Taylor-Lind 感到最沮丧的地方所在。她说道:“作为这个行业的女性从业者,对我来说最具挑战性的事情并不是有人在工作场合对我实施性侵犯,而是发现我所在的这样一个环境,自我感觉与身体都不被同事所尊重。这是让我感到最痛苦的地方,不是由于实施性侵犯行为的那个人,而是由于那些默许类似事件发生的同谋者。”
Kratochvil 通过电子邮件回复了 CJR 的提问,表示自己并没有骚扰过这些女性。他在邮件中写道:“我可以真诚地告诉你,所有这些指控都是假的。在我事业的活跃期,我确实同一些同事发生过分歧,但并没有发生这样的分歧。”此外,他还表示,Sinclair 在 2012 年去到布拉格时还曾邀请他见面,这就足以证明他并没有侵犯过她。“如果过去我有什么行为让她感觉到冒犯,那她肯定不会邀请我一起吃饭以寻求职业上的建议。”
在 CJR 联系了 VII 之后,该机构从其网站上删除了 Kratochvil 的信息页面,并从该机构的成员名单中删除了他的名字(之前,Kratochvil 被列为“名誉会员”)。VII 在给 CJR 的一份声明中表示已暂时吊销Kratochvil 的会员资格并就此事展开调查。声明中写道:“VII 的摄影师致力于维护一个没有骚扰和恐吓行为的安全、创意、包容性环境。根据最新收到的这些信息,VII 已针对 Antonin Kratochvil 的指控展开了独立调查。”
除此之外,该声明还提到了自己机构在 2018 年 2 月份的一次内部时事报道,指出 VII 在去年秋天新增了 12 名成员,其中就包括 6 名女性,机构成员多样性有所增加:“VII 在 2017 年 5 月开始进入新的发展方向,从那时起,我们一直致力于培养一种充满活力、富有生产力并且没有骚扰行为的环境氛围,从而为多样化的声音创造更多的机会……我们还创建了一个由女性主导的内部报告机制,可用于报告机构内部及整个行业的不当行为。”
但 VII 并没有回应之前所提到的机构成员及董事会长期以来一直知晓此类行为的发生但却不作为的相关指控会如何解决,也没有回应 Sinclair 受到该机构多名成员骚扰,而不仅仅是 Kratochvil 的指控一事。
2018 年 2 月,Taylor-Lind 与 VII 创始成员 Christopher Morris 就该机构的性骚扰指控一事曾在线进行过交流,交换过信息。Morris 写道:“对于 Kratochvil 的行为我们都知道,也都听说过他会说些不合适的话。即便是在众人面前,(他也会如此),这是绝对错误的行为。” Morris 拒绝就此事发表置评。
对自由职业者的依赖是原因之一据摄影记者表示,性骚扰行为之所以如此猖狂,还有一个原因是随着该行业的就业岗位不断削减,因而也就变得严重依赖自由职业者。而自由职业摄影师又需要仰仗编辑来分派任务,因此关系的维系也就变得格外重要。这就使得编辑和知名摄影师手中拥有了很大的权力,对于年轻摄影师来说,如果惹恼这些人,那生计估计都成问题。驻伊斯坦布尔自由摄影记者 Nicole Tung 说道:“对于很多年轻摄影师来说,这都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你肯定想和这些人搞好关系,因为你需要通过他们来赚钱。”
对于纪录片摄影师 Sara Hylton 来说,这种权力机制就意味着对于一些知名摄影编辑不合适的套近乎行为,你很难去处理。在她职业发展早期,她就遇到过这种编辑,本来对她的摄影作品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之后会邀请她一起看日落,一起喝点饮料,并且开始在 WhatsApp 上给她发送一些暗示性信息。Hylton 表示,我试图同他说明我对他并不感兴趣,但“真到了要说的时候,我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说出‘不要再给我发信息’这样的话。”这可能是因为会对她的职业发展产生影响。“对于刚刚进入这一行业的人来说,这种事其实经常发生,因为她们需要寻找导师,她们想要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很钦佩的那些人,而那些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另一位要求保持匿名的摄影记者在 2016 年纽约的一次摄影活动中也遇到了 Hylton 口中的这位编辑。虽然她进入摄影行业已有十年的时间,但这名编辑仍然多次邀请她带着自己的作品去他的办公室给他看一下。对此,她都明确表示自己不感兴趣。但在这次活动期间,一次午夜过后,他们正同另外一些同行站在一起聊天,这位女性摄影师穿了一件宽松的丝绸质地衬衫,这位编辑将手顺着袖口伸进她的衬衫,“然后边同这些人聊天,边开始随意揉按我的背”。这位女性摄影师立刻感到不舒服,就避开她躲到一边的位置。她表示:“这种行为太不合适了。但他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反而表现的好像没什么不合适似的。要是这事发生在我刚入行的时候,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类似骚扰行为的施加者也并不总是编辑人群,有时受害者所属的自由职业者群体也会有人做出这样的行为。接受采访的摄影师就列出了一长串曾经对年轻女性摄影师有不轨行为的资深男性摄影师名单。Zalcman 说道:“业内有很多知名人士存在这个问题,他们会对女性表现出侵略性,但这些人本身自己也是独立摄影师。那这种情况下,谁能向他们问责?谁来确保他们会因为这些行为而受到惩罚?即便有一位摄影编辑表示,我不喜欢这个人的行为,我们也不想同他进行合作,那又怎样?还是会有另外的编辑同他合作。”
有两位女性摄影师不约而同地向 CJR 透露,同一位知名的自由职业摄影师曾骚扰过她们。Trieb 表示,在法国佩皮尼昂的一次摄影节上,这位摄影师一直在亲近她,尝试去亲她,她不得不跑到一边躲避。Yamshchikov 表示,这位摄影师在另一次摄影节上,无视她的明确拒绝,当着一些同事的面触碰她,并且发表一些暗示性言论。后来她为了寻求职业建议同他一起喝咖啡时,这名摄影师又试图去亲吻她。这两位女性摄影师都没有举报这种行为,可能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向谁举报。
对自由职业摄影师 Christian Rodriguez 的指控在接受采访的女性摄影师中,有八位摄影师表示自由职业摄影师 Christian Rodriguez 曾对她们进行过性骚扰,许多情况下都是借为她们提供指导或者是提供助理职位作为交换。这些女性摄影师提到的骚扰行为既有违背她们意愿的性侵犯行为,也有向她们索要裸照或色情照片的行为,或者在许多情况下,是通过向她们施压的方式让她们为他拍摄裸照或色情照片。这些接受采访的女性摄影师给出的都是非常类似的描述,都是关于 Rodriguez 所实施的侵犯行为,事件发生的时间跨度为 2013 年至 2018 年。
Rodriguez 是驻墨西哥城的一位乌拉圭籍摄影师,以拍摄拉丁美洲未成年妈妈的作品而闻名。2015年,他在拉美年度摄影(Picture of the Year Latam)比赛中获得第一名,去年还曾就未成年妈妈这一主题发表过一次 TED 演讲。在 TED 官网上,我们可以看到 Rodriguez 被列为 TED 学者项目成员。他的作品曾多次登上过《国家地理》杂志,他的未成年妈妈项目也在该杂志网站上刊登。这八位女性摄影师,其中大多数是拉丁美洲的摄影师,都表示 Rodriguez 曾一再提到自己与《国家地理》的合作并提出帮助她们实现职业上的发展,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中一名摄影记者曾在 2017 年 10 月下旬向《国家地理》摄影部主任 Sarah Leen 发送了一条短信,描述了关于 Rodriguez 的这些行为。但是直到今年 2 月份,Leen 才给出回复,说自己刚刚看到这条信息。而就在那个月,《国家地理》还发表了Rodriguez 在哥伦比亚拍摄的青少年妈妈题材的系列照片。
Rodriguez 在回复给 CJR 的电子邮件中否认了这些指控,称自己并没有对她们进行过性骚扰。他说,自己从没向任何人施加压力,让她们为他拍摄裸照或者是向他发送裸照。他也表示自己目前正在负责一个拍摄裸体女性的项目。
在这些举报 Rodriguez 不当行为的女性中,有许多都曾担任过他的助理,因此也就参加他所举办的摄影研习会的需要,另有一些是通过他的 Instagram 帐户报名参加的研习会。2016 年 2 月,Lina Botero报名参加了 Rodriguez 在哥伦比亚举办的一次研习会。当时只有 25 岁的这位哥伦比亚摄影师非常崇拜Rodriguez 的作品,但面对 Rodriguez 的作品展示请求,她却感到羞于在全班面前展示自己的作品。但之后,她将自己的作品网站链接发给了 Rodriguez,并得到了他的称赞。在为期两天的研习会结束之时,Rodriguez 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他表示自己会选择一名学生进行为期一年的免费辅导,来帮助他(她)提升作品质量,而这名学生正是 Botero。
当晚在为研习会参与者所举办的那场聚会上,坐在房间另一边的 Rodriguez 开始通过 Facebook 向她发送消息。据 CJR 拿到的消息截图显示,Rodriguez 告诉 Botero 说他手上有一个新项目,想要让她成为拍摄对象。他用西班牙语说道:“我现在正在进行新阶段的肖像摄影研究,我想寻找更多的感官和实验体验。”第二天,他又重复了自己的这一提议,在信息中写道:“我想成为你的导师,不仅仅是带你一起完成这个项目,还能帮助你做你自己的项目。”接着,他提议一起喝个咖啡,然后去酒店,租个小时房,这样他可以为她进行拍摄。他还说道,这一项目会让人想到摄影师 Todd Hido(作品包括裸体或近乎裸体的女性肖像)的作品。
“嘿……你先别说了,” Botero 这样回复道。她告诉 Rodriguez,他的这一提议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对他提出的导师一事她仍然感兴趣,因为,用她的话说,“我真的很想知道怎样去推出个人项目,怎样对自己的作品,对自己充满信念。”
但是,每次她同 Rodriguez 见面谈论作品时,他总是会继续向她施压,让她成为他的拍摄对象。并且,每次他提出这一话题时,总是会顺便提到类似 Botero 如果成为他的助理,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摄影师这样的话。到他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地点是在 Botero 的家里,她终于接受了 Rodriguez 的这一提议,开始成为他的拍摄对象。她说道:“我觉得如果我没有答应他的这一提议,那他就不会做我的导师。我感觉这就像是一种交换一样,他提出一些请求,而那时的我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于是就心想,‘好吧,也许我这样做了之后就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摄影师了。’”
她又接受了 Rodriguez 提出在卧室为她拍照的请求,但她表示自己感到有些紧张。她回忆道:“他开始靠近我,将我扔到了床上,并对我说,‘我需要你表现的更有感觉、更性感’……然后他跳到床上,坐在我身上,开始拍照。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我开始啜泣,还流了一点眼泪。我需要让他停下来,我对他说请你从我身上下来。”
之后,Botero 让 Rodriguez 离开。她表示,后来,Rodriguez 为此事找她道歉,并表示愿意付钱赔偿。她没有再回复他的消息,也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她感到羞愧难当,并担心他会对她的职业生涯产生不利影响。这让她对自己的作品也失去了信心,“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毁掉了,这让我感觉,原来这并不是因为我的作品多好,而是因为他对我这个人感兴趣。这让我感到糟糕透了。”
Rodriguez 否认了 Botero 的这一指控,表示自己并没有触摸过她或者是强迫她成为拍摄对象。在给CJR 的一封电子邮件中,他写道:“我曾经担任过许多南美摄影师的导师,但并没有任何前提条件或者是交换条件。”
其他几位女性摄影师也描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类似经历,其中许多女性都是处于职业生涯早期阶段。二十五岁的 Andrea Sarcos 是驻佛罗里达 Boca Raton 的一位摄影记者,她关注了 Rodriguez 在Instagram 上的作品。2017 年 10 月,她在前往墨西哥城的时候通过 Instagram 询问 Rodriguez 能否见一面。她这样写道:“我发自内心地崇拜你的作品,并渴望在不久的将来能有类似的追求。”之后,他们约了见面一起喝咖啡,对于她的作品,Rodriguez 也认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接着,Rodriguez 告诉她,他想要聘请一名助理,陪同自己一起完成《国家地理》的拍摄任务,并询问 Sarcos 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此外,他还邀请 Sarcos 去参加他也参与的一场摄影节,并表示会为她留一个作品评估见面会的席位。
接下来,他又询问 Sarcos,第二天能否在一家老旧的墨西哥城酒店为她拍照,并暗示她需要裸体出境。对于这一请求,Sarcos 感到非常吃惊。她表示:“从这时候开始,我就感到非常不自在,尤其是他先罗列了诸多诱惑条件,包括摄影节、《国家地理》、成为他的助手等,然后再甩出最后的请求,给人类似‘那这就是我给出的建议’的感觉。”由于初入摄影行业,与《国家地理》摄影师合作的机会真的非常诱人。她说道:“虽然我不想那么做,但我几乎觉得有必要答应他的拍摄提议了。”但在咨询过其他摄影师的意见之后,她最终还是拒绝了 Rodriguez。
对此,Rodriguez 的说法是,我之所以提出让 Sarcos 拍摄裸体照片是“因为她先向我展示了她的裸体照片并表示她曾做过其他摄影师的裸体模特”。但 Sarcos 表示自己并没有向 Rodriguez 展示自己的任何照片,只是提到了自己与女性摄影师朋友拍过一张半裸体照片。这次会面结束后,她在 WhatsApp 上向Rodriguez 发送了一条信息,并将截图展示给了 CJR,其中写道:“我不是模特,我只是在我的女性好友面前做过一次这样的模特,我非常了解她们,也信任她们,所以这对我来说很好玩,也很舒适。但我们才刚刚认识,尤其是你给出了各种友善的提议之后,包括让我成为你的助理,参加摄影节等等,然后才说让我成为你的拍摄对象,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这让我感觉我不得不答应你的请求似的,因为你之前愿意为我提供那么多帮助。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向其他女性提出这种请求,不要先告诉她可以做你的助理,然后又要求她成为裸体拍摄对象。”
厄瓜多尔摄影记者 Isadora Romero 表示,自己曾在 2016 年 5 月参加了 Rodriguez 在基多(厄瓜多尔首都)举办的一次研习会。那天晚上,她碰巧经过 Rodriguez 同其他一些人在一起喝酒的那家酒吧,就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当酒桌上出现仅剩他们二人的场合时,Rodriguez 告诉 Romero 他很喜欢她的作品,“你正是我下一个项目所需要的那种女性。”他开始靠近 Romero,让她感到很不自在。之后他又表示如果 Romero 同他一起工作,就可以把她的项目推荐给杂志。
她离开酒吧回到家之后,又收到了 Rodriguez 发来的信息,让她到他下榻的公寓。Romero 对此表示拒绝,但 Rodriguez 仍然不依不挠。据 Romero 展示的信息截图我们可以看到,Rodriguez 说道:“你很困吗?我们可以喝一杯,这会让你清醒起来……然后再去睡觉!!”句末还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让我感到浑身发麻,我想他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许诺我在项目上帮助我”,Romero 说道,“我没有再回复他的信息,也没有再去参加他的研习会。”
对此,Rodriguez 表示自己对参加研习会的其他学生都曾提出过要在作品上帮助他们。而对于深夜邀请Romero 前去他所在的公寓喝酒一事,他在邮件中写道“我也邀请了其他的参与者”。
阿根廷摄影师 Federica Gonzalez 是 2016 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见到的 Rodriguez。当时她的一位朋友推荐她担任 Rodriguez 的助理,负责一个教授未成年妈妈学摄影的项目。她感到非常兴奋,因为有可能会与《国家地理》摄影师合作。在见到其他助理候选人之后,她发现这些候选人都是女性摄影师。之后,Rodriguez 通知 Gonzalez 她已进入最终筛选环节,并邀请她同另一位候选人(同样也是女性)一起共进午餐。Rodriguez 带了两瓶酒,并鼓励她们都喝一点。吃完饭后,Rodriguez 送她回家时,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并询问能否去她家为她拍照。Gonzalez 说道:“这让我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她拒绝了 Rodriguez 的这一请求,表示家里还有其他人。
Gonzalez 最后得到了这份工作,并与 Rodriguez 合作了两个月的时间。有一次,Rodriguez 问她能否帮他找一些同乡女孩做他裸体拍摄的模特,Gonzalez 对此表示了拒绝。她表示 Rodriguez 的这种行为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是由于没人相信她所说的话,她只能将这些事埋在心里。2016 年 12 月,Gonzalez 曾写邮件给 Rodriguez,想知道他对自己刚刚发表的一些作品有什么评价,并在信中对之前与 Rodriguez 的合作体验给出了积极的反馈。
Rodriguez 否认自己曾将手放在 Gonzalez 的膝盖上,并表示自己提议要让她做自己的拍摄对象并不是在那晚,而是发生在之后有一次他们在等待研习会开始时,一次“愉快的谈话”过程中。并且,他表示就从 Gonzalez 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也能看出她所说的话前后不一致。
Carmela Perez 是一名模特,Rodriguez 在 2013 年曾请她在乌拉圭蒙得维的亚拍摄了一组裸体照片。拍摄开始之后,Rodriguez 就来到她摆姿势所用的道具处—床上,开始触摸她的腿部、臀部、腹部和胸部,前提是完全没有经过她的同意。除了用相机拍照之外,Rodriguez 还用手机拍摄了一些照片,Perez 认为这些手机拍摄的照片应该是为了个人用途,而不是专业用途。这次的遭遇让她深感震撼。Perez 的一位朋友表示在此次事件发生后不久,Perez 就将这些细节告诉了她。Rodriguez 同样否认曾触摸过 Perez,他在邮件中写道:“我拍摄裸体照片从来都不是以性为目的。”
另一位仅透露自己名为 Kirra 的女性表示,Rodriguez 在一月份聘请她担任助理,负责多米尼加共和国报道之行。她的职责之一就是负责为 Rodriguez 在 Instagram 上发布的图片添加字幕。在前往多米尼加共和国之前,Rodriguez 就告诉她,由于预算经费紧张,他们可能不得不共用一个房间。在 Kirra 展示给 CJR 的信息中,她明确表示对于共用房间一事感觉不舒服,并且希望他们之间只是纯粹的专业合作关系。到达多米尼加共和国之后,Rodriguez 告诉 Kirra 他们所下榻的酒店只剩一间大床房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共用这一张床。之后,他又强迫 Kirra 接受在床上为她拍照的请求,当 Kirra 表示不愿意合作之后,Rodriguez 表现的很生气。Kirra 表示,由于刚到一个新的国家,她不认识其他任何人,而且自己也没带多少钱,所以处于一种非常弱势的境地,感觉难以拒绝 Rodriguez 的要求。几天后任务还没结束,她就独自一人反返回了墨西哥,并与朋友通过聊天软件讲述了这一经历(并将聊天记录展示给了 CJR)。
Rodriguez 表示 Kirra 自己同意了共用一间酒店,“我一再告诉她,如果她感觉这样不舒服,那她这次就先不要去了。我至少跟她说过三次,我说可以等下一个项目再去,等预算更充足的项目。但她自己坚持,在这样的条件下,她还是去了。”他另外也补充道,自己从未逼她同意拍照的提议,并且在她要求之后他立马就停下了。
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德裔摄影记者 Sarah Pabst 参加了 Rodriguez 在 2015 年举办的一次研习会,在会上,她提出了一个个人项目,主题是关于她同伴侣一起的生活,其中包括一些亲密的照片。研习会结束之后,Rodriguez 发短信告诉 Pabst 自己现在正在筹划一个新项目,希望她能做他的拍摄对象。他之后又在电子邮件中表示,自己正在制作一部关于在线关系的“虚构式纪录片”,“是对社交网络中性行为进行探索的摄影故事。”他在邮件中写道,这些照片将包括臀部、私处、胸部等细节镜头,没必要露脸。照片发表之后,她也可以使用化名。Rodriguez 最后要求 Pabst 不要将这个项目告诉任何人。
“看到他说的话后,我直接愣住了。我不敢相信我眼前所看到的那些内容,” Pabst说道,“我记得我当时感觉非常糟糕。真是‘经典’的桥段,作为一名女性摄影师,你以为别人是对你的作品感兴趣,但接着你意识到并不是这样,他们感兴趣的不在于你的作品。所以,当时我的想法就是‘又来这套?’之后就没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她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这只是一个“古怪的项目”,并且与 Rodriguez 保持了友好的关系,又参加了 他组织的几次摄影活动。
Rodriguez 表示自己曾询问 Pabst 是否想要参与一个“艺术摄影项目”,其中包括一些身体细节的镜头,而这是因为她曾在研习会上展示过那样的照片。此外,他还提出了自己的质疑,Pabst 作为一名在南美洲的欧洲人,享有特权地位,她怎么可能会“处于弱势地位,受到骚扰”。
这其中大多数女性表示她们并没有公开谈论过自己的经历,因为她们感到羞耻,害怕自己会受到指责,或者说害怕公开这样一位知名摄影师的劣迹之后会损害自己职业生涯的发展。但在今年 2 月份,阿根廷裔摄影师 Violeta Capasso 在 Instagram 上发布了一幅自画像,并在标题中描述了自己的经历,但没有透露对方就是 Rodriguez。
Capasso 告诉 CJR,出于对 Rodriguez 作品的欣赏,她在 Instagram 上关注了他并且经常点赞他发布的照片。2016 年,Rodriguez 也关注了她,并通过平台向她发信息,表示很喜欢她的作品,希望能见一面。对于 21 岁的新人摄影师来说,这让她感觉非常兴奋。他们约在 Capasso 工作的办公室见面,一起喝咖啡时,Rodriguez 告诉她想聘请她做自己的助理,其中包括陪同他一起去到其他国家进行拍摄。他还表示想让 Capasso 做他的拍摄对象,“他想拍摄能反映我心情的照片,就像他说的,‘如果你很饥渴,那我就拍摄你表现饥渴的照片。’”对于他的这一提议,Capasso 感到很不舒服,但她心想可以在以后再拒绝他为她拍照的这一请求,所以她还是同意了他助理职位的邀约。毕竟,她非常渴望能与一位她所敬佩的摄影师进行合作。
她表示:“在旅行拍摄过程中,我作为助理,都是照他的要求办事。之后,他想开始策划我的作品。当时他是为《国家地理》工作,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拍摄未成年妈妈项目作品,我真的很想参与到这个项目中。”合作结束后的第二天,Rodriguez 发给了她两张自己在床上的照片,并写道:“你怎么样?你在做什么呢?……这家酒店好就好在床很大!!但是这里晚上很冷……”
Capasso 对此感到非常愤怒,回复他自己只想和他一起工作,并不想和他一起睡觉。Rodriguez 回复道 Capasso 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之所以会将自拍照发给她是因为她是千禧年一代,他想紧跟潮流。在这之后,Capasso 再也没有回复过他, 2 月份的那个 Instagram 帖子也是她第一次公开这件事。她表示,之所以选择公开自己的经历也并不是要曝光他,而是想提醒其他女性摄影师多加小心。但是,其他遭受过 Rodriguez 骚扰的女性还是通过她的这一经历描述认出了他,她也收到了很多有过类似经历的女性发来的消息。Gonzalez 就是其中一位,她代表十几位女性发表了一篇 Facebook 帖子,指责Rodriguez 的性骚扰行为。
Rodriguez 也看到了 Capasso 在 Instagram 上发布的这篇帖子,并通过 Instagram 直接向她发送信息。他在其中写道:“首先,我要为我的不当行为向你道歉。我并不想让你感到不舒服,我的行为是错误的。”然后,他表示自己很看重性别平等,并且也努力为女性摄影师提供机会。在回复 CJR 的一封电子邮件中,Rodriguez 表示“自己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才将自拍照发给了 Capasso,并表示当时自己住的酒店离她有 2500 多公里远。他表示自己的行为很“愚蠢”,但并不是想要去骚扰 Capasso。
许多女性摄影师表示,她们十分担心 Rodriguez 镜头下那些年轻、弱势女性的安全。在给 CJR 的邮件中,Rodriguez 写道:“我想明确一点,在我这一生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骚扰一位女性,更不必说有任何形式的性虐待行为了。只是发现我的行为让这些女性感到不舒服之后,我进行了数小时的反思,深刻剖析自己的行为。如果由于我的行为冒犯到他人,我深表遗憾,并且向那些感到被我的行为伤害的人致以诚挚的道歉。就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在生活中我会犯错,我也想要改正。”
此外,他表示除新闻摄影之外,他也从事时装和艺术摄影工作。在他先前就读的西班牙摄影学院,“教授要求学生做自己的裸体拍摄模特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他写道:“我的摄影作品就包括裸体或者裸露的照片,很多时候,我都是同普通人、朋友或者亲密的人一起合作。我并没有感觉询问她们是否可以拍摄裸体照片有什么不妥,她们可以自由决定是否要接受我的拍摄邀请。我从未强迫任何人做我的拍摄对象,我都是在征得对方同意,并且签署模特协议的情况下才进行拍摄。”
直到去年年底,Rodriguez 还是由七位摄影师组成的 Prime 摄影社成员之一。之后,Prime 成员了解到Sarcos 一事,就在 2017 年 11 月默默地将他踢了出去。今年三月份, Gonzalez 在 Facebook 发布帖子之后,Prime 也就除名 Rodriguez 一事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声明中这样写道:“对于那些勇敢地讲出 Christian Rodriguez 不当行为的女性,Prime 与她们站在同一战线,Prime 支持她们并且赞赏她们的勇气。虽然 Prime 不是雇主,但作为曾经扶持过 Rodriguez 及其作品的摄影团体,我们深感遗憾,因为这些合作提升了他在摄影界的地位,也有助于他接触到该行业的女性。了解到最新披露的关于Rodriguez 的这些行为之后,我们也为自己当初没有公开声明 Rodriguez 除名一事而感到遗憾。”
Alice Driver 是驻墨西哥的一名记者,同时也是一位作家兼视频制作人。她在去年十月份了解到 Sarcos的遭遇之后,就通过 Facebook Messenger 告知了《国家地理》摄影部主任 Leen 这些指控信息,因为Rodriguez 在与这些女性交流过程中会利用到他在《国家地理》的工作作为诱惑条件。直到来年 2 月份,Leen 才回复了她的这一信息,同月《国家地理》还发表了 Rodriguez 关于抨击哥伦比亚未成年妈妈主题的摄影作品。据 Driver 分享的截图我们可以看到,Leen 回复道:“感谢你分享的信息,很抱歉我没有早一点看到你的消息。但我想告诉你,我们目前正在处理这个问题。这真让人感到不幸,Rodriguez 夸大了他与我们的关系,听到他是这样一个人我感到很难过。”
《国家地理》并未接受 CIR 的采访请求,但是提供了一份声明:“《国家地理》非常重视并且会处理所有的性骚扰投诉。至于 Christian Rodriguez,我们已不再同他合作。”该杂志社的一名员工私下同媒体透露,杂志社编辑们是在今年 1 月份才发现了对于 Rodriguez 的相关指控,之后就不再将他的照片发布到杂志的 Instagram 帐户上,并且取消了本来要指派给他的另一项任务。但这名工作人员表示,当时已经来不及将他的照片从二月刊中撤出了。一些被 Rodriguez 骚扰过的女性表示,一名负责为《国家地理》调查此事的女性曾经联系过她们。
专业性交流场合却是年轻女性摄影师的雷区对于年轻摄影师来说,研习会和见面会(Portfolio reviews)都是很重要的活动场合,因为这既是对人才的认可,也是认识业内顶尖顶级摄影师和编辑并向他们学习的一个机会。但据许多年轻的摄影师表示,这些活动对于年轻女性摄影师来说却是一个雷区,因为她们需要小心避开那些资深男性摄影师和编辑的性骚扰以及不当言论。而这些人本都是作为教员身份参与这些活动,他们也很有可能会成为很有价值的导师。
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The Eddie Adams Workshop)是其中最负盛名的研习会之一。对于许多年轻的摄影记者来说,能够被选中参与这样的活动就像是在摄影行业实现成功的一个先决条件一样,可能会成为改变他们职业生涯的拐点。但对于女性摄影师来说,该研习会存在同样的困扰。有六名女性摄影记者表示,她们亲眼见过或者经历过那些作为研习会教员身份的摄影师和编辑做出的一些不当行为。其中有些人害怕如果将这些说出来会妨碍自己的职业发展,另外一些人则表示即便说出来,也只是石沉大海的结局。她们都表示,研习会组织者并没有设立不当行为投诉机制。也有许多人表示,研习会大量饮酒场合以及深夜聚会的惯例文化为不端行为创造了氛围和机会。参与者 - 包括教师和学生 - 经常在晚上一起喝酒,作品交流见面会则定在晚上 11:30。
驻曼谷摄影记者 Amanda Mustard 在 2013 年参加了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但她表示这次本该是让人兴奋的经历却让她感到非常失望。她说道:“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兄弟会派对,到处都能感觉到大男子主义气息,猖狂的酗酒风气以及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导师都显示出这个活动的不专业性。作为一名女性参与者,我感觉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摄影师曾在 2013 年以志愿者身份参加了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一天晚上,在作品交流见面会上,一位年长的摄影师(同时也是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的常驻讲师)对她说想给她看一些他的作品。见面会是在酒店的酒吧进行,这位摄影师带着她离开酒吧,穿过了几扇门来到了他的房间拿相机。这名摄影师从包里取出相机之后,就开始向她展示一名学生在树林场景里的裸体照片,她认出这名学生就是那周参加研习会的一位女性。据这名女性摄影师回忆,对方说道:“我想让你现在做我的模特,就在这张床上。”她拒绝了这名摄影师的要求,并准备离开房间。“他就将我推倒,开始胡乱亲吻我,我各种反抗,告诉他不可以这样,最后推开他离开了房间。”
也是在那个周,有一家大型出版物的摄影总监告诉她,想看一下她的作品,当时她感觉欣喜若狂。在研习会最后一晚的派对上,这位摄影总监将自己房间的钥匙塞给她,并说道:“你知道该去哪找我了吧!”这名女性摄影师瞬间就猜到了,这位总监并不是真的对她的作品感兴趣。
这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性摄影师表示,她将此事上报给了尼康(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的主赞助商)的两名代表,告诉了他们自己在研习会上受到骚扰一事。但尼康并没有应 CJR 请求发表置评。
据 Vox 报道,Witty 2015 年在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担任导师期间曾骚扰过多名学生。现已成为知名摄影师的 Melissa Golden 在 2014 年曾以志愿者身份参加了研习会,当时一位知名图片编辑(那位向Hylton 发送暗示性信息并在纽约与一位摄影师发生违背意愿的身体接触的编辑)接近她,并让她去一位著名摄影师的房间。Golden 说道:“他的行为就像皮条客一样,这是一种羞辱,让人感觉不可理喻。”事情发生后,她并没有立即就此事进行控诉,也没有因此而迁怒于研习会。但在去年秋天,她发现这名编辑仍然以团队领导的身份活跃于研习会,她就向研习会一名长期教员举报了此事。这名教员在1 月份向研习会执行制片人 Mirjam Evers 和联合创始人兼董事会成员 Alyssa Adams 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讲述了这一事件,但并没有提到 Golden 的名字。1 月 30 日,Adams 给出了回复,“感谢你让我们了解这些信息,目前还不确定如何去处理,但仍然要为你所表现出来的包容性而表示感谢。”
3 月份,这名编辑成为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咨询委员会的成员之一。目前,在研习会的网站上,这名编辑仍然被列为理事会成员之一,在教员页面上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研习会处理“骚扰行为惯犯”的方式之一就是不做任何声张,只是不再邀请将这些“惯犯”参加未来的一些活动。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组织者了解到有关 Witty 的指控之后,就再也没有邀请他参加研习会活动。但是,Women Photograp h创始人 Zalcman 表示,这种做法只会纵容这些人在其他场所继续为所欲为。她指出:“我们需要在更广的范围内来保护女性,如果你自己采取措施来拒绝这些有不当行为的人,那是一种不错的做法。但是如果你不能公开反对这些人以及这种行为,那你所采取的措施又有多少意义呢?”
去年,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首次要求所有参与者都签署一份行为准则,宣告了自己对性骚扰行为的零容忍立场。准则要求任何经历或见到过性骚扰行为发生的人都应向研习会工作人员报告,并声明对于任何出现此类行为的人,研习会组织都会要求他们离开并且永不再让他们参加未来的活动。对于为什么在知晓上文提到的那位编辑的相关投诉之后仍然会任命他为咨询委员会成员一事,Adams 和 Evers 拒绝发表置评。但他们指出新行为准则的发布就是他们正在努力对抗性骚扰行为的力证。在一次采访中,Adams 就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缺乏处理骚扰投诉机制一事进行了辩护,同时表示将在今年 10 月的研习会上推出并实行最新机制。她表示,之前曾有人向工作人员报告过一起骚扰事件,该事件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Evers 补充道,与会者应该有信心,有勇气去投诉骚扰行为,这不会对她们的职业生涯产生负面影响。她说道:“我希望她们可以放宽心地来找我或者是其他工作人员来说这些事,毕竟同为女性,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保护女性权益。我现在只是希望,我们推出行为准则之后,这些女性可以不再忧虑,她们不必再担心说出来会对自己或者职业发展产生什么不利影响,也不必管对方是否是知名人士。如果确实有那样的事情发生,那我们会负责到底。”
但是,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的一些校友认为这一准则可能没什么用,并且出现的也太晚。对于研习会领导者并没有公开回应关于不当行为的报道,她们感到非常失望,这种沉默无法让她们相信投诉不会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影响。
Mustard 去年曾在社交媒体上谈过自己在研习会的遭遇,但很快就有研习会组织者通过她的同事向她转达了让她删除评论的意见。对此,Mustard 表示:“我在想,既然他们都不保护我,我究竟为什么要去保护他们?于是,我借这个机会向他们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诚挚地给出了我的反馈和建议,希望能够确保活动中女性的安全,但我从未收到他们的回复。就我在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的经历来看,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大量的毒瘤文化,正是这种文化损害了这个行业。”
摄影记者 Justin Cook 在 2007 年曾参加过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他曾通过邮件以及 Facebook 公开信形式向研习会反映问题,但组织者的“缄默”反应让他倍感困扰。他在信中要求领导者公开谴责性骚扰行为,采取步骤审查教员选拔程序并禁止骚扰者继续参加活动。他写道:“我对女性摄影师所经历的性骚扰、性胁迫、攻击以及其他的权力滥用行为感到震惊。这都是在我们这个行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会议活动场合发生。我们应该改变沉默文化和企业政策,改变这种掠夺行为。男性必须要做出改变,而这首先就要求我们的组织负起责任。如果他们未能为年轻摄影师提供安全的学习环境,那我们就应该抵制这些会议和活动。”
Cook 表示一位董事会成员在 Facebook 上向他发送了一条信息,意思是可以就此事再交流一下,但却没有任何后续的进展,并忽略了 Cook 发出的 Facebook 好友请求。Cook 联合另一位摄影记者 Daniel Sircar 以“新闻摄影领域的研习会、专业会议和领导组织”为对象发出了一封类似内容的公开信,并邀请男性摄影记者署名。包括女性摄影师在内,共有 450 人在这封公开信上署名。
今年二月份,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董事会成员 Jim Colton 在一篇博客文章中写道,他对 Witty 的行为感到愤怒和悲伤,并敦促男性摄影师能够出面反对性骚扰行为,敦促业内人士迅速采取行动。但对于性骚扰行为在这个行业普遍存在这一说法他进行了反驳,并表示这样的指控会让人们感觉所有的摄影编辑都是骚扰者。此外,他还批评“在社交媒体平台点明批评这些不当行为人所在或所参与的组织,并要求组织发表声明、抵制他们的这一行为”,这里很明显指的就是 Cook 发出的公开信。他表示,“这无异于网络欺凌,是另一种形式的骚扰。骚扰这些人所任职或所参与的组织就是你们所提出的解决方案吗?是认真的吗?”
另外他在文章中写道:“关于这些指控中所说的许多性骚扰事件所发生的场合之一,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我自己就是这一研习会的团队编辑,并且过去的 27 年来一直担任该活动的主持人。我可以毫不含糊地说,该组织的教职员工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始终致力于提高我们的专业水平,并且也始终努力确保所有参与者的安全。”
2015 年参加过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的校友 Carter McCall 将 Vox 关于 Witty 的报道发到了 Facebook研习会 2015 年校友群组之中,希望能共同讨论一下这件事。他说道:“董事会成员也都在那个群组中,我想我们可以就此事共同讨论一下或者是能得到研习会的官方回应,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接连发布了几篇相关文章,甚至还在其中圈了几位董事会成员,但他们都没有做出回应。他将这种反应称之为“体制性沉默”,不仅仅是艾迪亚当斯摄影研习会这样,其他机构也这样,都让人非常失望。
要想变革,机构和掌权者必须采取行动性骚扰的影响很大,一些女性不得已离开新闻摄影领域,另外一些知晓内情的女性也不再参加摄影节、研习会或相关见面会活动。有些女性摄影师表示因为该领域女导师缺乏,所以她们也不再寻求导师的帮助,因为在这过程中她们经历过如此多的骚扰事件。另外一些人表示,她们为在这样一个声称揭示虐待及不法行为,但却保护自己行业掠夺者、自身工作环境藏污纳垢的领域工作而感到反胃。
摄影记者 Melissa Golden 说道:“每个人对于创伤的接受程度不同,有些创伤是可以规避的。如果他们认为新闻摄影领域之所以会流失一些难得的人才只是因为某些女性不够坚强,无法忍受性骚扰,那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我们不应该责备女性受害者,而是应该去责备骚扰者,让他们改善自己的行为。”
也有许多人对解决性骚扰行为的重担最终还是通过女性举报的方式落到她们自己身上感到沮丧。Zalcman 表示,之所以很少有女性会说出自己被骚扰的经历就是因为说出来除了伤害到自己之外别无它用,“这只会对你自己的职业造成伤害,而对于你所披露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影响”。
一位来自纽约的摄影编辑表示,多年来她一直遭受经理的骚扰和欺凌,最终也导致她离开了之前的公司。她曾两次找领导反映这位经理的行为,并且在离职谈话时再次向人力资源部门提出了这一问题,但都没有任何效果。一些摄影记者会选择在网上披露自己被骚扰的经历,但如果没有内部人士的支持,她们此举只会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驻纽约摄影记者表示自己最近在一个私人在线论坛上曝光了两名骚扰者。“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这些人?我真的受够了这样。我们都知道这些人是谁,但我们都只是低声耳语,如果我们一直这样,那他们只会更加猖狂。我并不是要让你们挥杆起义,将他们毁灭,但至少我们可以勇敢说出来,说出他们的名字。对他们的名字进行匿名处理就相当于是在保护他们,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这些人?难道这些人的声誉和职业发展比我们同事的安全以及这个行业的文化进步更为重要?”
摄影记者们表示,要想变革,机构和掌权者必须采取行动。Bleasdale 指出:“我们整个行业必须要站出来,公开反对那些做出不当行为的从业者。他们知道这些人是谁,绝对知道是谁过去有不当行为并且现在仍然不知悔改。但是他们却保持沉默,静静等待事件被忘却。”经纪公司也需要对他们所代理的摄影师进行审核,剔除那些滥用权力的人,尤其要认真审查像研习会教员这样手握权力的人。
在这样的变化发生之前,仍然需要女性群体去承担性骚扰的困扰和可能出现的后果。Mustard 表示:“这个重担应该落在那些有权解决这一问题的人身上,但是只要机构沉默文化继续下去,这一重担就会继续压在女性身上。”
原文链接:https://www.cjr.org/special_report/photojournalism-sexual-harassment.php/
编译组出品。编辑:郝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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