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里的贵州︱大雪那些没有落到人间的霜露雨雪大概是落到了心里

大雪节气依旧没有给贵阳带来雪，和小雪节气一样。

长江以北的城市，二十四节气里说的那些气候现象如同标准答案。

生活在长江以南，真实的天气就像一个个“病例分析”，还如同“别人家的孩子”，在自己家这里统统做不到。

我已经习惯了雨水节气时不下雨，霜降节气时不见霜，更别说大雪小雪不飘雪。可是为什么我还在这么用一篇一篇文章，亦步亦趋将每个节气跟随？

也许就是时间过得太快了，越长大越快，快到要“滑丝”。在文字里用节气串起光阴的故事，不知道会不会就能为狂奔的时间踩一脚刹车。而越写我也越明白，那些没有落到人间的霜露雨雪，有时候大概是落到了将往事轮番上演的心里——那些欢乐轻盈的细雨，那些略感寒凉的白露，那些沉默脆弱的霜，那些欲说还休的雪，它们都在内心的天地间来过，时间过处，遍留风景。

地塘火。

2021年的大雪节气，我开车在平坝乡间绕了很久，才找到胡姐姐说的吃杀猪饭的地方。最妙的是有“地塘火”，一伙人围炉而坐，吃肉喝汤。老板叫刘洁，在地里种了各种各样的香料植物，让人在肉香和叶香之间“雅俗共赏”。据说胡姐姐事先就跟老板预告，她要带一拨“有文化的朋友”来。结果这群“有文化的朋友”很让她丢脸，一是都太能吃了，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盘子里各种荤素，斯文扫地；二是七嘴八舌间也没什么高雅话题，都在八卦和搞笑，完全听不出“文化品位”；再有就是平日那个读书写字吟诗刻章，堪称我们中间“文化天花板”的同学，居然喝了几杯小酒就睡着了，最擅长的嘴皮子上的“文化输出”也没能搞成，都成舌尖上的“美食输入”了。

弄得胡姐姐很狼狈，只好不断向主人家敬酒，一边碰杯一边说：“不好意思……但是他们真的是有文化的！”语气很虚弱，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大块吃肉以后又围炉喝茶，乡野的夜晚更黑更安静，只有我们的欢声笑语频频将睡意沉沉的夜惊醒。那天我第一次吃用地塘火烤过的大红枣和核桃，滋味令人惊艳。

石传英和刘雯。

2021年的大雪后两天，我去台江采访绣娘石传英，地点就在她一手创办的浩邓苗族民间博物馆。两层楼的博物馆收藏有不同年代的苗族服饰、绣片1200多件，它们历经岁月，风尘仆仆，却充满手作的温度。

那时石传英刚经历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和意大利OTB集团旗下的世界著名品牌MARNI合作，把苗族绣片用在了国际顶级时装上。这批服装在北京举行了发布会，代言人是超模刘雯。这事被新闻媒体广泛报道，配发的图片里总会有石传英和刘雯同框的那张。刘雯的超模范儿固然炫目，但身着苗族盛装的石传英脸上的那种阳光和快乐，在美女如云的T台上同样闪闪发光。

采访时石传英跟我说：“有时候我心情不好，老公惹我生气了，我就到博物馆来，看见一屋子苗绣，我心情就好了。”我严重同意她的说法，因为当我看见那满屋苗绣，我的心情也很好。

石传英。

2020年大雪节气期间，我还采访了黄春燕，贵州首位登顶珠峰的女性。她刚出了本书，名叫《我的珠穆朗玛》。我问黄春燕是怎么开始登山的，她说她出生在贵州瓮安的山村里，从小漫山遍野地疯跑，看见树看见山，都要去爬一下——登山者登山，的确只是因为“山在那里”。她曾经在登山途中掉入冰裂缝，体会与死神的擦肩：“......来了第三位夏尔巴，他一脚前一脚后跨在冰裂缝两边，把我像拔萝卜一样，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他提到雪地上了。

我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雪地上，止不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而出，拼命地哭泣”；也曾经体会登顶的荣光：“一步两步三步，七步八步九步，三十步，五十步，一百步……我数着这段最庄重的步伐，在微微泛白的夜空下，站在了珠穆朗玛海拔 8844.43 米。

挂好安全保护后，我转向北方，面向祖国，遥望此生最远的天际。”我永远不敢想象挑战珠峰，但我依然被她这些极端的体验打动。谁不曾被和她一样向往自由、无惧未知、渴望超越、不想被世俗捆绑的激情撞击过呢，谁又不曾在岁月之路和内心境遇中“越过山丘”。

黄春燕。

大雪节气在每年的最后一个月里，充满了送别的气息。而大雪无痕，又像极了被时光包裹的回忆，也温柔，也孤独。2014年大雪节气，我在紫云县大营乡巴茅村，一个麻山腹地的村寨。

我一直想现场听一次苗族长篇英雄史诗《亚鲁王》，正好村里有位老人走了，苗族歌师们要在送灵仪式上唱诵它。为期四天的祭祀活动，充满了我不了解的程式安排和细节讲究，我在那天的微信朋友圈里写：“送亡灵沿着亚鲁王来时的路返回故乡，真是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需要路线正确、程序讲究、细节到位，否则难免南辕北辙，迷失方向——这是我的理解。旁观别人的生活，沉迷自己的乱想。此病终身不愈。”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舒畅

海报设计 胡佳易

编辑 彭妲

编审 黄浩 张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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