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是因为你来才开花的「桑树是听说你来了才开花的」
我和本雄不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但相处得和谐,一年里总有两三次遇见。青石弄苏州杂志社的院子里,有一枝桂花树,每年秋天不久,桂花悄然开了,同事们见面就说一句桂花开了,后来修建院子,花匠对桂树进行裁剪,这一年秋天竟没有了开花,冬天过后,桂树渐渐枯萎。我们早出夜归,其实和桂树朝夕相处,也没有过分地在意和珍惜,但是一下子地失去,让人心底里空落落的。本雄走了,以后的聚会再也不能遇见了。
今年2月1日,我收到本雄一则微信:“文瑜我兄,我来美国求医已有半年,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医生劝我尽早回国,做
陶文瑜
我和本雄不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但相处得和谐,一年里总有两三次遇见。青石弄苏州杂志社的院子里,有一枝桂花树,每年秋天不久,桂花悄然开了,同事们见面就说一句桂花开了,后来修建院子,花匠对桂树进行裁剪,这一年秋天竟没有了开花,冬天过后,桂树渐渐枯萎。我们早出夜归,其实和桂树朝夕相处,也没有过分地在意和珍惜,但是一下子地失去,让人心底里空落落的。本雄走了,以后的聚会再也不能遇见了。
今年2月1日,我收到本雄一则微信:“文瑜我兄,我来美国求医已有半年,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医生劝我尽早回国,做些善后事宜,待避开热闹的春节,家人就来接我。”
我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是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回复了一句:“我很难过,兄弟!”
这是上午的事情,之后的一天,全是恍惚怅然的心情。
收到本雄微信的时候,苏州博物馆正在举行唐伯虎书画展。世界各地的唐伯虎书画,衣锦还乡似的汇聚在苏州,几百年前的一个画家,使这座城市书生意气并且神采焕发。生在苏州的书画家和爱好者,更是觉得唐伯虎就是自己的一个朋友或者亲戚,怀着一份很大的光荣和兴奋。可惜这时候的本雄却在千里之外经历着生命中最后的苦难。而几百年过后,后人说起我们的时代说起本雄,这一个令人心碎的瞬间,早已经烟消云散,他们看到的,只是本雄灿烂的水墨,和创造这些水墨时,本雄对于书画的尊重和执著,以及内心的圆满和快乐。
我的手头,有一幅本雄和老车(车前子——编者注)和我一起合写的作品,一时找不出来了,找到了也是增添一些人去楼空的惆怅吧。这一年本雄牵头成立的花鸟画研究会要出版一本画册,本雄希望我和老车写一些和花鸟相关的句子,我们就相识了。彼此谈得投机,晚上就一起去到本雄家中,继续喝茶谈天,谈着谈着大家兴致高了起来,相约合作书画,我记得我还题了一首小诗,大致意思是,本雄是一只猴子,而我们在他眼里,不过是另一只猴子。快乐的时光稍纵即逝。昨天我看到一张本雄在美国治疗时拍摄的照片,那个被我们笑话之后,有点尴尬却是饱满而快乐的笑容哪里去了,这真是让人心碎。
花鸟是没有年纪的,花鸟画家将岁月的痕迹和自己的心思体现和寄托在作品中了。这是我为花鸟画册配写的文字,也是大致意思。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寻找那一本画册,却也是没有找到,是不是人去了之后,将留给大家的蛛丝马迹的安慰也要带走呢?
梅花开在梅树上,苏州这一方水土,多的就是舞文弄墨的孩子,书香门第的后代是薪火相传,劳动人民的子弟有了文章水墨的追求,相对说起来,要经历更多的曲折,要花费更多的意志和努力。大半世的人生,是一步一步一点一滴的成长。本雄自少年学习书画,到终于成为一名著名画家,真是甘苦寸心。好多人为之惋惜,艺术上成就了,生活也越来越顺利了,疾病却夺走了他的一切,而我更愿意相信,本雄领略了水墨的美妙,戛然而止的生命是超凡脱俗的功成名就。
“天命不可违,我不怨的,心态好,已经比医院的判断多了不少时间了,所以我还有闲心画画扇面写写字,真心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兄勿介意,保护好自己。”
这是本雄从美国发送给我的最后留言。文人墨客有各式各样的开始和经过,却宿命似的大致相近的收场,本雄在患病的两年左右时间里,动了两次手术,然后又怀着一腔希望,奔赴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治疗,当倾注了他最光彩的生命的创作,换取的是治疗费用,当昂贵的治疗得到的是痛楚和无助的结局,本雄说不怨,其实不是文人简单的逆来顺受,而是一个慈悲而宽容、谦和而温暖的艺术家对于世界和人生的认知和态度。
桑树是听说你来了/才开花的/白马熟门熟路/只是从此之后/所有的回家/都是路过我看见沿途的蜜蜂/等着你放开/她们的手脚/我看见她们/踩着你的声音飞翔再也不能把你/像茶一样泡在杯子里/象号码一样存在电话里/像电话一样放在口袋里/也不能
问你要去向哪里/送你到路口/兄弟啊,今生/我们就此别过
3月5日,深夜了,突然收到本雄夫人发来的微信:“12345,再有见面时;54321,终要分别时。是兄弟总有见面时。本雄给诸位拜年了!本雄与各位兄弟拜别了!”我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一时哽咽,不知说什么是好,就写了四个字:本雄走了。
编者附识:
画家魏本雄(1959年7月-2015年3月),江苏省苏州人。少时随吴中名家吴养木先生习山水,后从曹逸如先生习画虎。自此创作多以动物为题材,尤擅画猿猴,自成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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