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海是蓝色才喜欢海的,海为什么是蓝色的脑筋急转弯
被认为是“当代最伟大的美国作家之一”“福克纳与海明威唯一继承人”的作家科马克·麦卡锡在小说《长路》中就想象了一幅末日场景:一场灾难过后,世界只余荒芜、黑暗、风雪与灰烬。一对父子相依为命,一路南行,寻找一线生机。在文明末日的长路上,危机四伏,前景未知,然而父亲不
距离2012年的末日预言已经过去十年了,关于末日的想象却从不曾止步,真实世界里的各种危机——环境、气候、能源、超级病毒、自然灾害……都能成为毁灭人类文明的根源。想象人类文明化为废墟,幸存者的生存景象,即是一种“后启示录”式的书写与表达。
被认为是“当代最伟大的美国作家之一”“福克纳与海明威唯一继承人”的作家科马克·麦卡锡在小说《长路》中就想象了一幅末日场景:一场灾难过后,世界只余荒芜、黑暗、风雪与灰烬。一对父子相依为命,一路南行,寻找一线生机。在文明末日的长路上,危机四伏,前景未知,然而父亲不断提醒孩子,要记得那个曾经有绿树、有蓝色大海、充满希望的世界。
世界走向终结,人类该怎么办?继续活下去吗?可是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麦卡锡用神谕般的语言写下了这部灾异史诗。在看理想音频节目《20世纪欧美经典小说》中,浙江大学世界文学和比较文学教授许志强以文学细读切入麦卡锡的末日想象中,探讨这部后启示录作品中人的生存境遇、心灵状况与道德挣扎。
《长路》:“我很抱歉,海不是蓝色的”
主讲人 许志强
来自看理想音频节目
《20世纪欧美经典小说》
01. 后启示录小说世界终结了,我们怎么办?麦卡锡的代表作是《血色子午线》“边境三部曲”(《天下骏马》《穿越》《平原上的城市》)等,我第一次读《血色子午线》,读了几页便感叹:这才是文学啊!《血色子午线》写得太棒了,麦卡锡的语言独步当今美国文坛,谁能跟他比肩?
批评家乔治·斯坦纳评论麦卡锡,他说,面对麦卡锡的“巨大才华,你开始畏缩不前”,“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才华”,“他作品中的部分章节,可能是当下最刺激、最猛烈、最有创意的文字”。这些评语道出了我的感受。我说“这才是文学”,指的就是文字风格,高超的语言功力和富于创意的风格魅力。
美国现代文学的高峰是福克纳和海明威。在我看来,麦卡锡是福克纳和海明威无可争议的继承人。读《天下骏马》让人感到“福克纳再生”(斯坦纳语),读《长路》大有海明威轮回转世的感觉。麦卡锡吸收前辈大师的精华,形成自己的文风,精雕细刻,冷峻锋利,刺激读者的神经中枢。本土美国作家唯有他真正继承了福克纳和海明威的精神,而且有趣的是,他能够把这两位风格迥异的前辈大师糅合起来,为他自己那种变化多端的叙述风格服务。
《长路》
[美]科马克·麦卡锡 著,毛雅芬 译
《长路》是2008年出版的作品,延续了麦卡锡创作中的死亡和毁灭的主题。应该说,这是麦卡锡的作品中暴力程度较低的一部,从暴力的角度讲,还称不上是麦卡锡的代表作。麦卡锡的特点是暴力,血肉横飞,而文字却凝练隽永。《长路》没有血肉横飞的杀戮,文字的凝练隽永则是麦卡锡的特色,很值得一读。
荷马在《伊利亚特》中说,只有死亡和暴力才值得一写。荷马的这个说法让我们感到,特洛伊城的美丽,海伦的绝世之美,只有在毁灭的火光中才能被照亮,只有在缅怀和追溯的语言中才能徐徐展开画卷,显示和幻觉一样的强度和凝练的美感。荷马这句话,我想是同样适用于海明威和麦卡锡的作品。
和威廉·戈尔丁的《蝇王》一样,《长路》也是以未来的核战争为背景的,写一对父子行走在逃难的路上,情节单纯但富于悬念。大灾难毁灭了地球,活着的人挣扎求生;没有城市,没有政府,没有电力和交通,没有商店和生意,没有歌声和喧哗,一切都崩溃毁灭了,世界唯有荒芜和寂静,小说给我们描绘了一幅世界末日的惨淡景象。
欧美小说,以这种背景设定来讲述故事的,通常称为“后启示录小说”。按照圣经传统,启示录是指原有的世界秩序在时间和空间中终结,也就是世界末日来临。启示录就是指世界末日的形态。科技时代的启示录形态是多种多样的,什么超级病毒、地震、核战、极端气候等,任何一种导致文明毁灭的灾难,都是属于启示录级别的末日灾变。所谓“后启示录”,则是一个时间概念,指灾难过后的状况。《长路》讲述文明毁灭后的生存景象,因此是“后启示录小说”。这是一种文学和电影的类型。不少科幻片、灾难片描写的就是“后启示录”时代的人类命运。
《长路》开篇的叙述把这种“后启示录”状态赤裸裸呈现出来,天空是灰白的,地上覆盖着核战遗留的黑色灰土,到处都是尸体的残骸。小说用了一个比喻说:“白天,那被放逐的太阳像一个手提灯盏的悲伤的母亲。”请注意,这是一个老式的浪漫主义比喻,拟人化的修辞,基调是温和的,因为太阳如果还像“母亲”,那么至少在看见太阳的人眼中,大自然还不是显得最冷酷的吧。
这个句子暗示我们,《长路》描绘的世界尽管是一片焦土,而人性——人的善良、情感和希望——则像焦土中生长着的小草,仍顽强地存留。
因此,归根结底,《长路》写“后启示录”状况,是用正常的人的视角在描绘,是隔着一层人性的面纱在观察和感受,而这就决定了故事的视角、基调和主题——它的视角是人类中心论的视角,它的基调是极限情境中的痛苦和严酷,它的主题是对绝望和希望的持续不断的思考。换言之,世界终结之后我们(幸存者)该怎么办?
02. 没有哪个生活细节是理所当然的《长路》采用“父与子”这个传统的情节构架,写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子,他们在大路上行走,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读者会想,要是父亲死了,孩子怎么办?这个问题好像是不能不考虑的。小说让我们关注平凡的细节和悬念,它不是要将我们引向离奇和科幻,而是要将我们引向生活的基本要素,比如吃、喝、睡觉、忧虑、希望、早晨的太阳和夜晚的黑暗,等等。
麦卡锡这部小说像是给时钟拧紧发条一样,给我们的注意力上紧发条,让我们对生活的基本要素产生关注,让我们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置身于这对父子所处的境地,没有哪一个要素哪一个细节是理所当然的。这对父子遭遇的基本问题其实就是我们每天遭遇的问题,只不过我们通常都是模模糊糊地应付过去了,没有像他们那样迫切和专注。
小说有不少场景都是在描写获取食品和生活用品,有时一无所获,有时得来全不费工夫,比如,有一次父子俩经过一座谷仓,看见谷仓门上“钉着死猪皮,皮面残破,尾巴细瘦”,屋里“三具尸体悬挂在横梁上,在成束的残光之间干瘪、生灰”,父子俩“在老旧的泥板烟熏房找到一条火腿,就着铁钩高高挂在角落,干皱、枯瘪,像坟里取出来的东西”,父亲“拿刀一切,里层是暗红带咸味的肉,味道丰厚美妙”,当晚父子俩煎火腿,将罐装青豆倒进去煮,美美地享用了一顿晚餐。
这类描写读起来津津有味。父子俩经常忍饥挨饿,食品越来越不容易搞到,难得吃上一顿美味的火腿肉,实在就是意外之喜了。就像我们在《鲁滨逊漂流记》里读到的,意外的享受总是像是上天的赐福。
另一个方面我们看到,在废弃的超市、住宅里搜寻食品,是一件冒险的事,人类为了生存互相残杀,用那位父亲的话说,基督教的世界已经变成“嗜血教”的世界了,人人自危,彼此提防,危险无处不在,自保都成问题,哪里还谈得上互助。
有一回在另一间谷仓,父子俩踩着木楼梯走下地下室,不料却发现,底下“有一群人,有男有女,裸着身子蜷缩在后墙边,都举手遮脸,在闪躲”,“躺在床上的男人双腿尽失,臀下窄短的残肢烧焦、泛黑,气味难闻得可怕”,“那帮人一个接一个转过身来,就着微弱的火光眨巴着眼,救救我们,他们低声呼救,拜托救救我们”,父亲赶紧抱着孩子逃跑,而那帮人还在呼喊着“救救我们”。
这是一幅凄惨的景象。闷在地窖里的这帮男女连逃生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是病弱无害的,但他们就像有毒的气体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他们眨巴着眼睛低声呼号显得特别恐怖。有什么比这更凄惨的呢。
《长路》自然写到暴力,虽然这种描写并不多,但也足够骇人听闻。其中有一个细节,父子俩在一个果园里看到一堆尸骨,让人想起康拉德《黑暗的心》中描述的挂在木杆上的骷髅头,写得更细致,更恐怖——
“外墙上吊挂一串人头,面向一致,而且一样的面容干枯、龇牙咧嘴、眼眶深陷。他们干皱如皮的耳垂挂着金耳环。头顶上,稀疏灰败的发丝随风纠结,齿臼如牙科模具。自制药水纹染的刺青随疏落的日光逐步褪色:蜘蛛、刀剑、标靶、蟠龙、北欧符文,拼错的信条标语。陈年旧伤的裂口用古旧针法缝补。头颅不是被捶打得歪七扭八,就是被剥去头皮,生裸的头骨漆上了颜色。”
这个细节是很难读懂的,因为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猜测,是一场残忍的屠杀,并且具有某种仪式性。而正因为难以读懂,那种神秘的恐怖感才更吓人。那些纹身、挂金耳环、打扮得像朋克一样的尸首,被捶扁脑袋或剥去头皮,这是一种古老的暴力仪式啊!
发生过的血案,和其他无数桩暴行一样,已经湮灭在荒草丛中,无从查考了。世界是一个屠宰场,不仅仅是弱肉强食,而且还有各种变态的暴行,暗示人性之谜,或者说暴力,也可能是神秘的。暴力折射人性的神秘,亘古如斯。这是麦卡锡的小说经常涉及的主题,听众朋友们不妨关注一下。《长路》这方面表现得并不多,但也涉及到了。
03. 父与子的世界观:生命与道德
《长路》虽然是用简练的白描手法写故事,但有些地方并不好懂。我想把小说的几个关键点集中勾勒一下,一是关于父亲的世界观,二是关于孩子的道德感,三是关于末世论神学问题。
首先,讲父亲的世界观。小说是第三人称叙述,但主要是通过父亲的视角展开的,父亲的感受和思考占据主要地位。他不想沉湎于对亡妻的思念,他想带着没有记忆的身体活在这世上,但实际上,他和亡妻的对话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妻子自杀,说明她对活着的理由有清晰的判断,那就是不值得活下去。相比之下父亲的理由就没那么清晰了。虽然儿子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但他心里其实和他妻子一样绝望。妻子本来想把一家三口都杀死,她认为,“幸存者”这个概念简直是胡扯,他们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幸存者”,而是好莱坞电影里那种行走的“僵尸”,所以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妻子在他的梦里出现,对他说:“过去我们谈论死亡,如今却一句不提,为什么?”丈夫沉默不语。妻子接着说:“因为死亡已经降临,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妻子的话就是他自己心里的话。
男人说:“我一个人撑不下去了。”这句话我们能够理解,在书中描述的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理由是找不到的。只有一个理由,为儿子活着。但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活着的理由呢?
关于这个世界,男人有这样一番沉思,我们看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但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这样的感觉以前也曾有过,超越了麻木与迟滞的绝望。世界凝缩到只剩原始、易辨析的核心元素,万物名号随实体没入遗忘。色彩、飞鸟、食物,最后轮到那些人们一度信以为真的事物。名目远比他想象得脆弱。究竟流失过多少东西?神圣的话语失却其指涉,也丢失了现实。凝缩着,像是意欲借此保存些许温热,直至某个转瞬,在世界里永远消失。”
前面我们讲到过,男人有两个世界,文明毁灭前的世界和文明毁灭后的世界。孩子只有一个世界,即文明毁灭后的世界。父子俩的世界观当然是不同的。
在男人眼中,文明毁灭后的世界只剩下混沌的原始,事物曾经有过的各种指称都失去了意义;实体的指称——花朵、食物、自然万物等,精神的指称——信仰、希望、神圣的祈祷等,这些全都失去了意义,因而终将落入遗忘。
男人要保护儿子,寻找食物,这是很艰难的,但相比之下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说服自己,让自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活着。然而,他没有能够说服自己。在一个价值和意义业已消亡的世界上,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读者要理解父亲的内心,要理解这部小说,那就要仔细品味刚才念的段落。父亲的内心是彻底悲观的,不是很悲观,而是彻底悲观。在他眼里,“那飘飞的雪花是基督教世界最后的主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比喻,这是末日的观察,是在说:属于人类中心论的一切都将消失,连暴力和悲观的意义也会消失;其实,暴力也是一种人性,也有它的名号,只怕最后连这种名号也都不再有意义了,一切终将没入无名的黑暗,像飘飞的雪花转瞬即逝。
我们看到,《长路》的故事,有关父与子的点点滴滴的描绘,是在这样一个极为黑暗的底子上描绘出来的,它没有一点点廉价的调和,用“冷峻”“悲观”这些字眼来描述它,都显得太轻飘了。男人不相信自己有活着的理由,也不相信儿子有活在世上的理由,他把他们俩的存在视为永恒的终结之前的一个过场,从思想上讲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其次,讲一下孩子的感受。孩子跟随父亲找食物,看见地窖里的男女,看见果园里被扒掉头皮的尸骨,有一次他被歹徒挟持,父亲当着他的面用枪射杀了那个歹徒,因此他不能不接触死亡,不能不感到恐惧。而且,他有童贞的道德观。孩子毕竟不是成年人,他天良未泯,经常会问父亲一个问题——
“那些人是坏人吗?”或“我们是好人吗?”这些问题父亲是不去思考的,但他必须给儿子答案——“是的,他们是坏人。”“是的,我们是好人。”
小孩是幼稚的,但并不糊涂。父亲关于“好人”“坏人”的定义未必能够解答他心底的困惑。地窖里那些病弱的男女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为什么父亲不把食物分一点给路边的流浪汉吃呢?孩子会为父亲的行为感到难过,会失望、哭泣,这就让父亲觉得心烦,父子之间就会有磕磕碰碰的小摩擦。
对父亲来说,有些问题不好跟孩子解释,为了活下去、有口饭吃,就只能那么做,光讲道理是不行的,而对孩子来说,有一个问题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必须把自己认作是“好人中的一员”,必须保证他们父子俩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
为什么天下的孩子都想要做好人,都认为自己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有人会说,这是原始的道德感,是心理上的一种根深蒂固的安全感,做好人会让自己觉得安全,不仅是良心的平静,还包括人际的和谐。《长路》中的男孩看到太多的死亡和惨状,或许他凭直觉意识到,善的信仰才是活着的支柱。
我们会说,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要按照黑白分明的道德观行事,不从实际的利害关系考虑问题,只是想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好人,这无疑是幼稚的。然而,善的信仰并不是幼稚的,善的信仰也可能是来自黑暗,源于对死亡、恐惧的认知,出于拯救的迫切需要而上升为生存的首要法则,因此,善的信仰本身是包含奥秘的。
04. 末世论神学问题“人活不了的地方,神也不会好过”《长路》是一部描述末世论图景的小说,必然涉及相关的神学主题。小说中段安排了一场简短的神学讨论。讲的是父子俩走到半路上遇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坚持要把食物分给老人吃,父亲便和老人展开了对话。
父亲问那个老人,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地球上最后的幸存者呢?
老人回答说:“我想不会有人知道。你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了。……知不知道也没有差别。假如死了,也跟他人的死没有两样。”
父亲说:“上帝知道,对吧?”
老人答道:“没有上帝。”
父亲说:“没有吗?”
老人说:“世上没有上帝。你我都是先知。”
父亲指着儿子说:“要是我说他是神呢?”
老人摇摇头说:“人活不了的地方,神也不会好过。你看吧,终究是孤零零的好。但愿你说的不是真话,与末世真神同路是很可怕的,我宁愿你言过其实。要是所有人都没了才好。……等咱们全没了,天地空无一人,死神还会继续点数时日,他会无所事事在路上晃荡,纵使有事也找不到人施行。他会说,都上哪儿去了?这就是终局,有什么不好?”
老人的话和男人的亡妻在梦中说的话其实没有差别。死亡已经降临,一切都没什么好说的了。是不是最后一个幸存者,早点死还是晚点死,这些都是无所谓的。终局是什么呢?终局是人都死光了,死神在大路上游荡,找不到事干,这就是终局。
老人是一个清醒、疲倦的思考者,他对旧约和莱布尼茨的著作中提出的问题有了否定的答案。那个古老的神学问题:“上帝为什么创造一个存在恶的世界?”老人的结论:上帝不可能创造一个连人类都活不下去的世界,而没有了人类,死神也就无所作为,连死亡都是不必要的,更无所谓上帝了。也就是说,一切都必须清零。
那么,父亲同意老人的观点吗?我的理解是,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他会同意老人的观点。但是他对老人说:你和我都不懂这个孩子。
父亲的这句话为这场神学讨论留下了一条缝隙,也为这部极度悲观的小说开了一条缝隙,似乎透进一线希望之光,或者说透进一个我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老人的观点其实是在说,恶从上帝那里来。那么,我们会问:善从哪里来?是否善也应该是从上帝那里来?
老人对这个问题其实是敏感的;他装作不知道,他不想去追问。他说:“与末世真神同路是很可怕的。”为什么说是“可怕”的?与天使同行,按理该欢喜庆幸才对啊,怎么会是“可怕”的呢?答案是:善良、仁慈、希望、感恩等,它们不属于这个残缺不全的世界,它们和死亡的现实无关,否则就是“言过其实”,就成了不必要的负担,就会让人丧失必要的清醒和决绝,而老人认为这是可怕的。
结束对话之前,老人说:“说不定这孩子还信神。”说完便静默无语,然后拄着拐杖告别了。
《长路》是小说,不是论文,其中的神学讨论不可能是全面展开的,但我觉得已经给读者留下耐人寻味的暗示。雄辩的老人和同样雄辩的父亲,他们是绝不相信上帝的,但最终承认,他们都不懂这个孩子。也就是说,善的信仰以及这种信仰的来源他们无法理解,但终究也是无法否认的。
《长路》是一部震撼人心的小说,简练而精准的叙述,高水准的文字,书写了一幅末日生存的图景。评论家对小说的艺术性一致推崇,但对主题的处理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小说显示的是“幸存者的故事和神迹”,孩子的形象意味着“救赎”。也有人认为,书中的神学讨论蜻蜓点水,救赎的问题处理得比较模糊。
我认为,无论是善还是恶、希望还是绝望,书中都尽量排除主观臆断;它试图提供这样一种观感:世界如其所是,生和死的秘密我们不能参透,但我们并没有白白被死亡终结,终究还是有语言,有亲情,有行动和思想的体认。漫漫长路,会有迷津,也会有导引,这就是人的在世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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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及封图来源:《潜行者》《末日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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