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成都时空交汇因水而扬缘水而益川流中国开天河

封面新闻记者 张峥 张杰 边雪 扬州报道

“高三十五，我要去扬州了，我们扬州见！”

年轻时的李白，意气风发，在长江边扬帆下扬州，去寻找他的盛唐梦。这是《长安三万里》中的画面。

“濯锦清江万里流，云帆龙舸下扬州。”这是李白在诗歌中写下的，认为从成都的锦江出发，乘舟扬帆可以直下扬州的诗句。

千百年来，成都和扬州，这两座相隔千里的城市因为各种机缘，在时空中梦幻交汇。它们出现在诗人的笔端，交汇在奔流的运河；出现在文官的仕途，交汇在百姓生活中的一碗茶，一餐食……君在江之头，我住江之尾，跨越崇山，飞渡长河，锦官城的春色伴随着扬州城的明月，从历史深处走来，交织回响，流淌到千年后的当下……

扬州瘦西湖五亭桥

人工奇迹

都江堰水利工程是世界水利工程史的奇迹。流经宝瓶口的水，哺育了川西平原，成就了天府之国。

京杭大运河是我国最早开凿的运河之一。隋大运河开通后，交通的枢纽地位促进了扬州经济的空前发展。

“成都和扬州繁荣，一个因为都江堰，一个因为大运河。”巴蜀文化学者袁庭栋这样说。“因为有了都江堰水利工程，才有了川西平原2000年的旱涝保收，才成就了天府之国。农业高度繁荣，促进手工业、商业繁荣。有了经济基础，老百姓才有时间、有余钱去享受生活。”

“大运河和都江堰，它们对于这两个城市的意义不仅是经济发展的源头，更是精神文化的象征，汪洋恣肆，长流不息。”来自扬州的文化学者韦明铧如是说。“蜀道难攀登，磨砺出成都人知难而进的奇崛品格；江南路易行，养成了扬州人散漫逸乐的心性。”

有趣的是，虽然相隔千山万水，但却有传说把两座城附会到一处。“相传扬州蜀岗是由四川峨嵋山脉蜿蜒而来，有个僧人在锦江被水流冲走的瓢居然复现在扬州第五泉，四川诗人苏东坡在扬州任上时还在禅智寺寻访过蜀井。”韦明铧拎出的传说让人莞尔，原来早在千年前，蜀地与扬州就组起了“CP”。

瓜洲古渡

穿越时空

“文章太守”、眉山人苏东坡是扬州的常客。扬州大学原旅游系系主任潘宝明带着封面新闻记者一行，来到位于扬州瓜洲古渡的东坡诗歌碑前，向我们讲述了苏东坡在扬州的故事。运河边，留下了东坡的足迹，留下了他的《临江仙·夜到扬州席上作》“尊酒何人怀李白，草堂遥指江东。”他与百姓同乐，共赏芍药樱桃：“芍药樱桃两斗新，名园高会送芳辰，洛阳初夏广陵春。”

七省通衢，数百诗人数千诗歌都与瓜洲有关——“瓜洲是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口，文人也好、达官贵人也好，赶考的士人也好，都要通过瓜洲北上。”在瓜洲古渡，大运河的其中一段，被称之为伊娄河段，李白还曾到这里考察过，写下了诗歌《题瓜洲新河饯族叔舍人贲》，特别关注了运河上的船闸装置——斗门。

李白与伊娄河

从蜀地出发，诗人带着文人的诗兴漂流到了扬州，这是诗歌的漂流，然而，还有一种更为重要的漂流——物资的漂流。“扬州南滨长江，东连大海，经大运河向北到楚州境内出海，沿大陆架北上可往朝鲜半岛；从长江口出海往东北可通日本，往西南可远航东西亚和西亚各国。溯江西上，至九江而南，可达洪州(今江西南昌) ；沿赣江、北江可转交州、广州；自九江而西，经鄂州（武昌) 西通巴蜀。江南的丝茶、江西的木材，昌南的瓷器、四川的蜀锦、药材都以扬州为集散地。”扬州博物馆副馆长高荣告诉封面新闻记者。

富春茶点

风起益扬

“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一扫光满口香 。”在扬州，富春、冶春、迎春等茶社是市民们吃早茶、聊天闲话的热门去处。那让你口齿留香的汤包，除了用吸管吸，最精妙的是老扬州人的吃法，“端起汤包，餐盘稍稍向身体倾斜，在靠近自己的汤包侧上方，轻轻咬一口，待热气散出后，再吮吸汤汁……”位于扬州得胜桥、晚清陈霭亭开设的富春茶社，是现在扬州有名的老店，其经理这样介绍汤包的吃法。

“‘扬州风’最初的起源于扬派盆景。”韦明铧告诉我们。不过，最终由益州、扬州引领的华夏风气，还是要数两地的饮食之风。

“清代康、乾二帝南巡带来各方美食，刺激了扬州餐饮的吸收和包容；官宦权贵们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促成了扬州菜系的繁华；两淮盐商集中于扬州、奢侈无度，文人墨客、书画名家雅集创作，又提升了淮扬菜的文化品味。”潘宝明说。

“川菜菜系形成于清代晚期，吸取了四面八方的技艺。它既吸取了民间的创造，又有达官贵人的讲究，一菜一格，百菜百味。”川菜研究专家袁庭栋告诉封面新闻。“川菜讲味道、包容性强，还有很强的平民性。代表性的菜品既可以上国宴，也可以进普通百姓厨房。”

而扬益两地引领全国的风尚，除了菜系，还有饮茶之风。“成都大茶馆，茶馆小成都，成都很多事情都在茶馆完成。”成都有多少家茶馆，没法统计，粗略估计有三万五千家。“茶馆文化可以看出成都的方方面面，你可以确定的是，成都人不是因为口渴才上茶馆。”袁庭栋告诉封面新闻记者。

明清时代，扬州茶馆大兴，李斗《扬州画舫录》夸耀“吾乡茶肆，甲于天下，多有此为业者，出金建造花园或鬻故家大宅园为之。楼台、亭舍、茶木、竹石、杯盘、匙箸，无不精美”。“一江水煮三省茶”，由浙江龙井、安徽魁针、扬州珠兰研制而成“魁龙珠茶”亦体现出扬州茶饮的包容与创新。

拥有百年历史的成都鹤鸣茶社

孰一孰二？

“扬州因大运河而成为南北水路交通枢纽，成都因都江堰而成为川西政治经济中心。一因水而显扬，一因水而得益。”韦明铧如是说。

唐人《元和郡县志》说：“扬州与成都，号为天下繁侈。”这个意思后来演化为“扬一益二”的谚语。“扬一益二”首先是指经济的富足。晚唐杜荀鹤《送蜀客游维扬》断言“见说西川景物繁，维扬景物胜西川”，他所说的景物主要是物产的富饶。宋人洪迈《容斋随笔》又说“唐世盐铁转运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为一而蜀次之也”，他所说的盛况也仍是买卖的繁盛。“唐代的扬州与成都，都是商人眼中的流金淌银之地。而两地经济，也交流频繁。”韦明铧举例，在扬州留下了风流声名的诗人杜牧，写过许多描摹扬州的诗句，他在一首《扬州》诗中说，他曾在扬州码头亲眼看到“蜀锦红船重”……

对于“扬一益二”，韦明铧一位久居成都的同乡任半塘先生回扬州执教后，深有感慨。任先生在一封信中说：“成都古属益州。在唐代，扬益二州的文化，经常竞赛。时而称‘扬一益二’，时而称‘益一扬二’，未有定案。”

“烟花三月下扬州”与“锦江春色来天地”，同饮一江水的扬州与成都，若能长时美美与共，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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