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给穷人贷款,穷人家贷款
从非
穷人很少向正规贷款机构借钱,比如商业银行或合作社。我们在印度乌代布尔农村地区的调查中,约三分之二的穷人都借过钱。其中,23%是向亲戚借的,18%是向放债人借的,37%是向店主借的,只有6.4%是通过某种正规渠道借的。银行信贷的低比率也发生在了海得拉巴市区,那里有些家庭的生活水平低于每天2美元,他们的借款渠道主要是放债人(52%)、朋友或邻居(24%)、家人(13%),只有5%的借款来自于商业银行。在我们所调查的18个国家当中,不到5%的农村穷人会从银行贷款,城镇穷人会这样做的也不到10%。
从非正规渠道借钱所支付的利息一般都很昂贵。在对乌代布尔地区的调查中,对于那些每日生活水平低于99美分的人来说,他们平均每月要为来自非正规渠道的借款支付3.84%的利息(相当于57%的年利息)。即使是美国的信用卡透支(因其代价昂贵而臭名昭著),相比之下也变得微不足道了。发行美国标准信用卡的银行,其年利率约为20%。那些日消费在99美分到2美元之间的人可以少付一点儿:每月3.13%。这种利率差距的产生有两个原因。第一,贫穷程度越低的人,对非正规贷款渠道的依赖性就越小,对正式贷款渠道的依赖性就越大,因为正规的渠道更廉价。第二,与不太贫穷的人相比,穷人向非正规渠道支付的利息一般会更高。贷款人所拥有的土地每多出一公顷,他每月要向非正规渠道支付的利息就会下降0.4%。
利率会因国家及地域的不同而不同,但底线常常是相同的:正常情况下,年利率在40%~200%(或更高)之间,而穷人需支付的利率比富人更高。令人惊讶的是,即便如此,很多人依然在以这一利率水平贷款。上百万人愿意接受的这一贷款利率水平,一定是美国的救助者所乐于赚取的。那么,为什么投资者不拿着一袋子钱去找他们呢?
并非没人尝试过。从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晚期,很多发展中国家都有政府主办的信贷计划,通常附带利率补贴,是专门针对乡村穷人的。例如,自1977年起,印度每在一个城市设立一家银行分行,该银行就需在没有银行的农村地区额外设立4家分行。此外,银行根据政府指示,要将其40%的贷款提供给一些“重要领域”:小公司、农业合作社等。罗宾·伯吉斯和罗西尼·潘德表示,在因这一政策而额外开设分行的地区,那里的人却变得越来越贫穷。
问题在于,这些强制性的信贷计划并非十分有效,违约率出奇的高(20世纪80年代高达40%)。贷款常常受到政治的驱动,而非出于经济需求(在某些地区,大量贷款都是大选之前向农民提供的,因为人们预计这些地区的选举竞争会非常激烈)。而且,这些钱最终都会落到当地实力派的手中。伯吉斯和潘德的研究认为,要想通过设立银行分行为穷人增加1卢比的收入,就需要花掉1卢比以上的费用。此外,进一步研究表明,从长远角度来看,设立更多分行的地区其实会变得更穷。1992年,在印度自由化的改革浪潮中,政府对于在农村开设分行的要求有所下降。而在大多数其他发展中国家,我们也可以看到一种类似的趋势,即政府取消了对公共贷款计划的支持。
或许,社会银行实验是一次失败,因为政府不应插手贷款补贴的事务。政客们发现,将贷款用作馈赠非常具有吸引力,没有什么能比无须偿还的贷款更好的了。然而,为什么私人银行不愿意贷款给小企业主呢?这些人愿意每月支付4%的利息,是一家银行普通贷款的几倍,贷款给他们不是更合理吗?通过美国目前的一些网站,我们得知,富国的潜在贷方可以向穷国的企业家们提供贷款,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弄懂了其他人搞不清楚的问题?
或者,也有可能是,非正式放债人可以做到银行做不到的事情。答案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贷款给更富有的人成本更少呢?贷款给穷人——不那么简单的经济学为什么有些人需要支付高利率?一个标准的解释就是,他们违约的概率更高。这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如果仅仅为了维持运营,一位放债人平均每贷出100卢比,他就要拿回110卢比,即如果不发生违约的话,他可以收取10%的利息。但如果半数的借款人违约了,那么放债人就必须向另一半没违约的借款人至少收取220卢比,一共收取120%的利息。然而,不同于那些由政府支持的银行贷款计划,非正式贷款的违约率并不是很高。这种贷款的偿还时间通常会延迟一些,但完全不偿还还是很少见的。一项对巴基斯坦农村放债人的研究发现,放债人所遇到的一般违约率仅为2%。不过他们收取的平均利率高达78%。
问题在于,这种低违约率绝不是自发产生的,这需要贷方付出很大的努力。加强履行贷款合同并不容易,如果借款人挥霍借款,或是遇到了难处,手头没有现金,那么贷方就无钱可收了。在这种情况下,贷方几乎没什么办法收回贷款。因此,借款人即使在自己有钱时也可能会假装没钱,这对贷方来说则会更糟。如果这种情况不加以制止的话,即使借款人的项目获得了成功,贷方也永远拿不回借出的钱。
为了避免各种故意违约的行为,全世界的贷方保护自身的一个办法就是,收取预付定金。有时还会附加担保,也就是所谓的发起人出资,即倡议人出一部分资金。如果借款人违约,贷方可以通过没收附加担保金来实施惩罚。借款人受到的压力越大,其违约的概率就越小。但这也意味着,借款人所做的担保越大,贷方发放的贷款就会越多。因此,我们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规则(至少在无抵押的投机时期之前),即将可贷款数量与借款人的资金现状挂钩。正如法国人所说的那样,“人们只会借钱给富人”。
也就是说,更穷的借款人所能得到的贷款更少,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穷人要支付这么高的利息,为什么银行拒绝贷款给他们。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为了收回贷款,贷方需要了解很多关于借款人的信息。有些信息是贷方希望在决定贷款之前就了解的,如借款人是否值得信赖、来自哪里、所做生意的性质、收回贷款方面会不会有问题等。贷方或许还想时刻关注着借款人,时常到他家里去看看,确保贷款以承诺的方式使用,并在必要时推动生意向理想的方向发展。所有这一切都要花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而利率的提升便会抵消这一花费。
此外,很多此类花费并不是以贷款多少来衡量的。即使贷款额非常少,贷方也必须收集某些借款人的基本信息。结果,贷款额越少,作为贷款一部分的监督费用就会越高,而由于这部分费用要由收回的利息来抵消,利率就会变得更高。
更糟糕的是,这会产生一种经济学家所谓的“乘数效应”(Multiplier Effect)。当利率上涨时,借款人有更多理由想办法不偿还贷款。这就意味着,借款人需要受到更为细致的监督,而这又增加了贷款成本。利率会因此而进一步上涨,借款人需要更多的监督,如此循环反复。贷方所承担的风险越来越大,导致利率飞涨。或者,现实中常常发生的情况是,贷方或许决定,贷款给穷人并不可行:他们的贷款额太少,不值得一贷。
一旦我们了解这一点,很多事情便一目了然。贷款给穷人的主要限制在于,收集关于他们的信息会产生费用。因此,穷人大多会向熟悉他们的人借钱,比如邻居、老板、生意伙伴或当地的放债人,这恰恰就是当前正在发生的情况。虽然,这种对于合同执行的强调似乎有些奇怪,但穷人因此会向那些一旦违约就会真正伤害他们的人借款,因为这些贷方无须花那么多时间去监督(借款人不敢犯错),因而贷款会更便宜一些。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市,很多放债人都是喀布尔人——阿富汗的高个子男人,他们肩上挎着一个布袋子,挨家挨户地假装卖水果及坚果,其实大多是以此为掩护,推销他们的贷款业务。那么,为什么当地人不去开展这些业务呢?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这些阿富汗人以凶悍无情而著称,这种说法来自于孟加拉邦学生课本中的一则古老的故事,说的是喀布尔人心肠好,但很暴力,他们会杀掉企图欺骗他们的人。由此我们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国暴徒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最后贷款人”。
在伦敦1999年8月22日的《星期日电讯报》上,可以看到一篇题为“付钱——否则我们就派阉人去见你”的故事,堪称一次对威胁力量的奇特描述。该报道描述了印度的一些收债者利用人们对阉人的传统偏见,让阉人去找那些长期欠款的人收债。因为人们相信,看到阉人的生殖部位会带来厄运,所以一些阉人会根据指示出现在违约者的家里,威胁他们如果不合作就给他们“展示一下”。
收集借款人的信息会产生高额的费用,这就是即使在每个村庄都有几个放债人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竞争也并未使利率下跌的原因。假如贷方在监督放债人方面有所耗费,那么借债人一旦在贷方心中拥有了良好的信誉,便很难再更换贷方。如果借款人到别处去贷款,新的贷方要重新付出同样的努力,这又要花上大笔费用,会使利率上涨得更高。此外,贷方会对新客户持怀疑态度:他为什么要解除与以前贷方的关系?这样做显然更费钱。在这种情况下,贷方会更为谨慎,而利率也会进一步提高。因此,尽管贷方可以选择,但借款人一般会与自己已经了解的贷方保持关系。而且,放债人会利用这一机会提高利率。
这还可以解释,银行为什么不贷款给穷人。银行职员并不承担必要的监督职责:他们既不住在村里,也不认识那里的人,而且他们的人员流动也很频繁。那些体面的银行是不会与喀布尔人竞争的,他们不会动辄就要打断某人的腿,或是派阉人去找违约者。花旗银行在印度的分行陷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有人发现,他们让当地“小流氓”威胁未偿还汽车贷款的人。而且,即使诉诸法律也无济于事。1988年,印度法律委员会报告说,40%的资产清算(破产借款人)
案件都会搁置8年以上。站在贷方的角度想想这意味着什么:即使他们肯定能打赢与违约公司的官司,他们也要等7年才能收回抵押款(在此期间,借款人有充足的机会转移资产)。当然,对于贷方来说,借款人的资产在贷款发生时就已贬值了。
纳奇凯特·摩尔当时为印度工业信贷投资银行的副总裁之一,他曾向我们描述,他知道一个让农民偿还农业贷款的绝妙好主意:在支出每笔贷款之前,他会要求农民们提供一张等量钱款的长期支票。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如果农民拒绝还款,银行就可以叫警察来取支票,因为不兑现支票是一种违法行为。这种方法起初还颇有成效,但后来便逐渐失效了。因为警察意识到,他们需要追踪上百张空头支票,于是他们礼貌地告诉银行,这其实并非他们的职责所在。
即使银行成功收回了贷款,也会产生一定的反效果:银行并不喜欢同“农民自杀”的头条新闻扯上关系。要解决这一问题,特别是竞选在即时,政府喜欢勾销一些未偿还贷款。因此,银行干脆就避免贷款给穷人,让放债人来填补这一市场空白。然而,尽管放债人在收回贷款上有优势,但他们要为贷出款项支付比银行更多的钱。这是因为,即使银行支付的存储利息很低(或没有),穷人也愿意将积蓄存在银行,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积蓄押给放债人。而放债人所热衷的“乘数效应”及垄断力量,恰恰可以解释为什么穷人要承受如此高的利率。
因此,穆罕默德·尤努斯和帕德马贾·蕾迪的创造性不仅体现在以更合理的价格贷款给穷人,他们还发现了实现这一点的方式。
对于一个大计划的小见解
在20世纪70年代的孟加拉,孟加拉康复援助委员会及格莱珉银行中出现了并不起眼的小额信贷业务,但这项业务现在已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普及。小额信贷触及1.5亿 ~2亿借款人(主要是女士),并且可以为更多的人所使用。有时,人们将小额信贷描述得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角色(双头怪物)——兼具赢利使命与社会使命——而且据大家所说,其在两方面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一方面,穆罕默德·尤努斯和格莱珉银行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并赢得了公众的赞誉;另一方面,2007年春,墨西哥小额信贷公司——康帕多银行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创造了商业领域的一次胜利(具有争议的)。此次发行为该公司筹集了4.67亿美元,不过人们也注意到,该公司收取的费用为100%以上的利息(尤努斯对此表示公开不满,将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称为新的高利贷者,但其他小额信贷公司也紧随其后: 2010年7月,印度最大的小额信贷公司SKS首次公开发行股票,筹集了3.54亿美元的资金)。
由此可以看出尤努斯不喜欢沾染高利贷的原因,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小额信贷是一种基于社会目的的变相放债。正如传统的放债人一样,小额信贷机构依赖的是其紧密监督客户的能力,但其中会涉及借款人碰巧认识客户的情况。典型的小额信贷合同允许一组借款人贷款,他们为彼此的贷款负责,因此必须尽量确保其他人按时还款。有些组织希望,一些借款人前来借款时彼此认识,它们甚至通过每周组织活动让彼此熟识。这些活动有助于客户更好地了解彼此,而且在一位组员暂时遇到困难时,其他人也更愿意伸出援手。
正如放债人一样,对于那些彻底违约的人,小额信贷机构会威胁再也不贷款给他们,而且会毫不犹豫地动用其在村里的关系网络,对拒不还款的借款人施压。与放债人不同,小额信贷机构的官方政策就是,永远不使用暴力威胁。羞辱的力量确实不小。我们在海得拉巴市见到一个借款人,她正努力偿还几家小额信贷机构的贷款。她说自己从未拒绝偿还任何欠款,即使她要向自己的孩子借钱还债,或是一天不吃饭:她讨厌信贷职员跑到她家门口,在街坊邻居的面前让她难堪。
小额信贷机构与传统放债人的明显区别在于,前者行事极为谨慎。传统放债人会让他们的借款人选择借款方式及还款方式——有的每周偿还一次,有的不限定还款时期。有些先还利息,钱凑够后再还本金。相反,小额信贷机构的客户一般每周都要偿还一定量的钱,从贷款发出一周之后算起。至少就第一笔贷款来说,每个人收到的钱常常都是等量的。此外,借款人必须要在每周会议上还款,会议召开时间对于每个小组来说都是固定的。这就使得追踪还款情况变得很容易:贷款负责人只需数数手中的钱,看看够不够一个小组该交的钱即可。如果够数的话(情况常常是这样的),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到下一个小组收钱了。因此,一位贷款负责人每天可收回100~200人的欠款,而传统放债人只能在不知何时才能收回钱的情况下坐等。此外,由于交易非常简单,贷款负责人不需要受过良好的教育或培训,因此成本会有所下降。而且,贷款负责人工资的发放依据是过于夸张的奖励合同,他们需要寻找新的客户并保证每个人都能偿还借款。
所有这些方法都有助于降低贷款的管理费用,我们在前面讨论过,这部分费用因“乘数效应”而增长,导致贷款给穷人变得十分昂贵。这是南亚大多数小额信贷机构的赢利模式,他们贷款给穷人的年利率约为25%,而当地放债人收取的利息一般是这一比率的2~4倍。世界上其他一些地区的利率则更高(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贷款负责人的工资更高了),有时年利率甚至超过100%。而对于穷人来说,这一选择还是比其他选择廉价得多。例如,在巴西的城市里,小额信贷机构提供的月利率约为4%(每年60%),而最容易的还款方式是通过信用卡还款,月利率在12%~20%之间(每年289%~800%)。然而,违约行为极为少见,至少在不发生政治风波的情况下是如此。2009年,“风险投资组合”(可能会违约的贷款,但并非全部)在南亚低于4%,而在拉丁美洲及非洲国家则不超过7%。因此,小额信贷及其1.5亿 ~2亿位客户,已经作为最显著的扶贫政策之一得以立足。然而,小额信贷的效果到底怎么样呢?
小额信贷有效果吗?
答案显然取决于你所谓的“效果”是怎样的。对小额信贷较为热情的支持者认为,这意味着改变人们的生活。扶贫协商小组是一个隶属于世界银行的组织,其使命在于推广小额信贷。该组织在其网站“常见问题”板块中报道,“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贫穷家庭可用的金融服务——小额信贷——有助于实现千年发展目标”(例如,普及初级教育、减少儿童死亡率及加强女性健康等)。其核心理念是,使女性手中掌握经济权,女人比男人更关注这些方面。
遗憾的是,与扶贫协商小组的主张相反的是,直到最近,关于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案仍然很少。扶贫协商小组所谓的解决方案其实只是案例,通常是由小额信贷机构自身策划出来的。对于小额信贷的很多支持者来说,这似乎已经足够了。在硅谷,我们见到了一位杰出的风险资本家及投资家,他也是小额信贷的支持者(他很早就支持sKs)。他告诉我们,为了了解真相,他已经看到了够多的“坊间数据”,但这种数据对于怀疑者们来说根本没用。其他地区的很多政府部门也对此表示担心,小额信贷或许会成为“新型高利贷”。2010年10月,即SKS首次成功发行股票仅两个月之后,安得拉邦政府因57位农民自杀而责怪sKs,据说是由于贷款负责人强制性的收款行为,使这些农民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压力。SKS及斯潘达纳公司的少数贷款负责人被捕,政府因此通过了一项法律,试图阻止他们每周收回贷款的做法。此外,政府还要求还款时要有一位当选官员在场。这表明,借款人不需要着急还款了。到12月初,主要小额信贷机构(sKs、斯潘达纳公司等)的所有贷款负责人仍在坐等,他们的损失在不断上升。SKS的首席执行官维克拉姆·阿库拉证实,自杀的57位农民并没有违约,因此他们的死不可能是由SKS贷款负责人引起的,但这对于解决问题几乎毫无作用。
小额信贷机构缺乏自我辩护的有力证明,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一直不愿搜集有力证据来证实其影响力。当我们来到小额信贷机构时(始于2002年左右),我们提议与他们合作开展一次评估,而他们对此的通常反应是,“我们为什么要像卖苹果的小贩一样作评估呢?”他们的意思是,只要客户提出更多要求,小额信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有好处的。而且,由于小额信贷机构的运营资金充足,并不依赖于慷慨大方的捐款人,因此评估其优点所在是毫无必要的。这听上去似乎有些虚伪。大多数小额信贷机构都需要慷慨大方的捐款人,需要员工拥有高涨的工作热情。他们的工作主要基于这样一种信念,即小额信贷比其他方式更能帮助穷人。有时,这些机构也会享受到政策补贴。在印度,小额信贷具有“优先部门”的资质,它们为银行提供了有力的金融激励方案,以优惠利率给它们贷款,这可以说是一种间接的高额补贴。
此外,在作长期决定(如贷款)时,人们不一定是完全理性的——美国媒体报道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人们由于过度使用信用卡而陷入了麻烦。或许,情况并非很多管理人员所认为的那样,人们并不需要贷方的保护。安德拉邦政府认为,借款人在贷款时并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自己有可能还不了款。
部分原因在于这种立场,还有部分原因是,小额信贷机构的很多领导其实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在帮助穷人。因此,几家小额信贷机构开始对自身的计划进行评估。我们也参与了斯潘达纳公司在海得拉巴市的计划评估。斯潘达纳公司被认为是业内最赢利的机构之一,也一直是政府在安德拉邦的主要行动对象之一。帕德马贾·蕾迪为斯潘达纳公司的创始人及首席执行官,她是一个精力充沛而又充满智慧的女人。蕾迪出生于贡土尔市一个富有的农民家庭,她哥哥是村里第一个上完中学的人,后来成为一位非常成功的医生。哥哥劝说父母让蕾迪上大学读MBA(工商管理硕士),而蕾迪却想帮助穷人,于是她开始在一家非政府组织工作。我们在前面讲过,她后来遇见了那个拾破烂的人,开始从事小额信贷业务。当她所在的那家非政府组织拒绝做这项业务时,她创立了斯潘达纳公司。尽管蕾迪在小额信贷业务上付出很多努力,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她在描述小额信贷的潜在益处时非常低调。对于蕾迪来说,小额信贷的获取渠道非常重要,因为它通过一种以前不可能发生的形式,为穷人勾画出了一个未来,而这只是实现他们美好生活的第一步。无论他们是否购买机器、工具,或是给家里买台电视机,关键的不同之处在于,穷人会在必要时储蓄、争取机会并更加努力地工作,他们不再混日子,而是朝着他们自己想要的一种生活迈进。
或许,由于蕾迪一直非常谨慎,从不去作过分的承诺,因此她同意与我们合作评估斯潘达纳公司的计划。该评估是基于斯潘达纳公司在海得拉巴市某些地区的业务拓展展开的。在104个社区之中,我们随机选择了52个社区让斯潘达纳公司进驻,其余的社区用作一个对照组。
我们对两组社区家庭进行了比较,在斯潘达纳公司开始贷款的15~18个月左右,小额信贷开始发挥明显的作用。斯潘达纳公司社区的人们更可能会经营自己的生意,购买大量的耐用品,如自行车、冰箱或电视。至于那些没有经营生意的家庭,他们在这些社区的消费更多,而经营生意的家庭实际上消费更少,因为他们要节衣缩食,从而充分利用新的机会。目前尚未有明确证据显示,出现了有些评论员所担心的盲目消费。实际上,我们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在有些家庭认为有点儿“浪费”的支出(如茶叶、零食)上,他们花的钱更少了。或许这就像蕾迪所预计的那样,他们对自己的目标有了更好的了解。
另一方面,没有迹象表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一种彻底的转变。女人并没有觉得自己拥有了更多的权力,至少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如此。例如,在整个家庭的消费上,她们手中并没有更多的控制权。在关于教育、健康及孩子上私立学校的问题上,我们也没看到任何变化。即使小额信贷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如人们开始做起了新的生意,这种影响力也不是很大。在15个月间,开始做新生意的家庭从5%左右上升至7%以上——这一比率不算低,但也算不上一场革命。
作为经济学家,我们对这些结果感到很高兴:小额信贷的主要目标似乎已经实现了。对此,我们需要展开更多研究,以证明其合理性。而且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一趋势未来的发展态势。但至今为止,一切都发展顺利。在我们看来,小额信贷已经赢得了自身的一席之地,成为抗击贫穷的关键手段之一。
有意思的是,媒体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引入了一些负面的发现,证明小额信贷并非像人们所理解的那样。而且,尽管一些小额信贷机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主要是蕾迪,她说这正是她所预料的情况,并投资展开第二轮关于长期影响的研究),一些国际大型小额信贷机构决定发起反攻。
就在一项研究公之于众后不久,全球最大的6家小额信贷机构——“六巨头”(尤尼特斯公司、美国行动国际公司、国际社区援助基金会、格莱珉基金会、机会国际及妇女世界银行)——派出代表到华盛顿特区参加一次会议。我们也受到了邀请,同行的还有同事伊巴·达哈里瓦,我们认为,会上一定会对研究结果进行一些讨论。然而,这6家公司只是想了解,其他一些随机的影响力调查何时出结果,以便他们组建一个特别小组,做好应对问题的准备(他们显然已经相信,所有的研究都是负面的)。几周之后,特别小组首次提交了关于损失控制的报告。小额信贷机构回应了来自两项研究(一项是我们的研究,另一项是迪恩·卡尔兰和乔纳森·辛曼的研究)的证据,还有6则借款人的成功故事。此后,《西雅图时报》刊登了尤尼特斯公司首席执行官布里吉特·赫尔姆斯的专栏文章。该文章简洁地指出,“这些研究给人留下了不准确的印象,即扩大基本金融服务获取渠道没有任何好处”。14这读起来有些令人惊讶,因为我们的证据与此恰恰相反,小额信贷是一种有用的金融产品。然而,这显然不够。很多主要的小额信贷机构几十年来一直夸大其词,它们显然已相信这种负面的力量,而不是依靠股票和重组,并承认小额信贷只是抗击贫穷可能的方法之一。
幸运的是,这似乎并不是该行业其他机构的选择。2010年秋,在纽约举行的一次会议提出了类似的结果,所有与会人士一致同意,小额信贷正如我们所了解的那样有其优点和缺点。下面我们将看看,小额信贷机构可以为其客户提供哪些更多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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