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经典电影张文慈几度夕阳红 演绎动荡年代的黑色幽默
他蹲在监狱广场的正中,烈日当空,阳光照在他憔悴的面孔上,刺得眼睛生疼,周遭喧嚣吵闹,他听不见内心的反馈,这方天地,像是危机四伏的牢笼,而他却不是百兽之王,连一头羊都不是。他只想当一个正直的记者。那个年代,人人被逼出卖道义尊严,一向正气代表的警察变成万恶之源,人见人憎,《新难兄难弟》中收了钱方肯救人的雷老虎,此中栽赃程安的张耀祖,无一不如是。胁迫老幼,戏弄人妻,为的不过是莫名的一己私利,变了态的仇恨,表面强悍如虎豹,内心的恐惧脆弱其实自己也察觉不到。程安之于那个时代,好比古罗马决斗场上的斗士,也好比混沌中唯一敢表白真理的哥白尼,是寂寞英雄。他工作勤勉,智慧干练,为人亲和,唯一逃不过的,只是正直。他清楚自己到头来可能一无所有,所支撑的,是不能任由灵魂逃去的固执。可是,英雄之于寂寞,注定了要悲剧收场,他被栽赃入狱,为了妈妈和弟弟,承认藏毒罪行。
13259,这是他的狱中编号。这张面孔如果与编号有关,那一定是663、27149这些光荣的警察编号,惟有这次,他是一名囚犯,失去自由,并且开始怀疑正义与公理曾经存在于世。警车载着他驶向噩梦之场,悲戚的二胡声始终跟随。监狱长官绰号无人性,敏感如小安,从与他对视的第一眼起就心生不安,他已经预言过自己黑狱般的噩梦,那个眼神,是不由心控的恐惧。 他只身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知识分子的尊严一扫而光,越过那条界线,他仅是个犯人,且处于犯人中的最低等级。大佬们问他犯了什么罪,他回答我是记者,揭发恶行,被人栽赃。他想留存一点点尊严,可惜监狱不问前身,当下,王子贫儿一概平等。他是新人,不成文规定必须挨打,志雄兆基一点不手软,众犯面前,他被打到呕,负责教育新人的羊头跑来收人,名曰飞机木,他说监狱有监狱的规矩,见到老大要听话,见到无人性要安分,他很亲切的叫他安仔,一派和蔼作风。与大老粗相比,小安斯文内敛,英俊清秀的不像话,进了监狱,这些反而成了负担,依他脾性受了委屈一定要申诉,可惜事与愿违,环境恶劣,正义感必须收回,尊严也必须放底,更必须忍受别人爬在脖子上撒尿的耻辱,尿水溅在他脸上,他闭起眼别过脸在暗夜里独自酝酿悲哀。第二天他被叫去打藤,所谓打藤,是彼时香港监狱的刑罚之一,依据犯人的体重选择不同的藤条分量,藤条坚硬细长,由臂力强劲的狱警执鞭。他走过长长的楼梯,被喝令蹲下等待受罚,刑罚室内传来藤条在空中飞舞的嗖嗖声,最后在人的肉体上快速但异常强悍有力地通过。他随着藤条每一次的起落而颤抖,眼神无助而悲决。轮到他受刑,法官判打六下,打四分二厘藤,脱下衣服裤子,双手绑在木架上,整个臀部暴露在外,刽子手毫无表情,手起鞭落,他疾声叫喊,汗水从额头滴落,痛到脸部扭曲。臀部血肉模糊,血水干了沾住裤子,他用手去扯,痛彻心扉,他强忍住不在暗夜里叫喊出声,俯卧在硬板床上,整日不能成眠。
吃苦受辱无法磨灭他的正直,他的灵魂继续与黑暗缠斗,即使遍体鳞伤即使千疮百孔,即使对方是凶残至极的无人性。他指责无人性不该把大家的食物用来练空手道,于是被请去喝奶茶,所谓喝奶茶,是把头发剪碎放在茶水中,他被架住,一个人用板尺翘开他的嘴,整杯头发茶灌入嘴内,头发在肠内纠缠,他痛到在床上翻滚,飞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喊出声,太吵大佬们会生气,计无可施,塞棉花给他吃,说是能把头发卷走。如此折腾后,他彻底只剩下半条命,雪上加霜的是,弟弟跑来告诉他,妈妈去世了。妈妈为了他精神崩溃,时常偷跑出家门,终被汽车撞死。他哀痛到流不出眼泪,眼神凄决。广场一角,他低头独自徘徊思量,见到无人性,他请求准许他外出送母亲出殡,对方回绝得很无人性,他下跪磕头,无济于事,他被抬大轿那样抬走,天花板高挂的囚室内,他孤独蛰伏一角,面朝无尽的黑暗,仅有的一缕阳光投射在他右半边脸上,他慢慢举起右手,将手腕置于嘴边,用力朝血脉咬了下去,一滴血滴在地板上,两滴,三滴……他说看见自己的血,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想死,不能屈服,要活给他们看。他被送去治疗,飞哥装病来看他,在飞哥面前,他才能够稍稍撒一下娇,飞哥告诉他自己为何入狱,原来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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