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坛|同青侠半块馒头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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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几位友人相聚，酒足饭饱后，有一位朋友吃剩了半块馒头，往桌上一丢说：“吃饱了，撑不下了。”另一位朋友赶忙接话说：“吃不下了，走时带上，还有桌上剩的这几块馒头都带回家，馒头不能浪费。毛主席都说了，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是啊，不能浪费，半块馒头也来之不易啊！”其他几位友人也颇有感触地附和着说。席间不经意的一句话，顿时引发了大家的一些思考，共鸣。看着餐桌上吃剩的各种美食饭菜，再瞧瞧丢在一边的半块馒头，也触发了我的情绪，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拉回到过去的那个年代，勾起了我对艰苦岁月的回忆。

我是七零后，从我记事起，那时候的生产模式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的集体劳作。所谓“生产队”又名“小队”，即人民公社时期的一级生产力组织，存在于1958年至1984年，在农村，它是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的合作经济，实行以生产队为单位，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每个家庭靠挣工分养家，每劳动一天，一般男社员记工十分，妇女记工七分，每一天十个工分能分到两毛多到四五毛钱不等，这要看年份的收成好坏以及所在生产队里的情况而定。那时的劳动形式和学校的学生上课一样的，一般都是在村子中间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个大钟，全村人统一服从生产队长的安排管理，听着铃声，一天三上出工劳作。清晨揣个冰冷的麦糠馍馍或者杂粮馍馍，迎着晨曦，踏着露水下地干活。中午仍不歇息，继续劳作于田间地头。傍晚披着晚霞，慕着月光收工回家，吃晚饭休息，就这样周而复始，年复一年。那时按照劳动工分分配口粮，食用油和钱。每到年终分红决算时，就会出现“长支户”和“短支户”两种情况。所谓“长支户”就是家庭成员的全年总工分超出了生产队按照家庭人口规定的全年总共分。相反，因家里老人孩子多劳力少而完不成生产队里分配的任务，就成了“短支户”。“短支户”一年下来，往往是分不到多少口粮还会欠下队里的债务。这样别说吃馍馍了，就是喝粥都保障不了能撑到来年。

记得那时的人们，为了对付日子，抵抗饥饿，也常在一起交流经验，最常说的话就是“过日子要细水长流”“饱时省一口，饿时得一斗”，生产队开会时，大家也会在会上相互分享一些，咋样掺合着野菜做饭，好吃又省粮的心得经验 。

生产队的劳作我也参与过，那时上小学，学校除了每年的寒暑假外，还要放一个“忙假”，一个“秋假”。这也是我们这帮孩子们最期盼和快乐的一件事情，因为可以参与到农事活动中来，亲身感受秋种夏收的喜悦，特别是小麦的耕种以及收获，因为我的家乡关中平原主要以种植小麦为主。

先说说秋种季节吧。在暑期下了一场大雨后，乡亲们就要抓住时机着手整地。首先要用铁犁进行深度翻耕做好下种前的土地保湿措施，待到农历九月准备下种的时候再撒上粪土、肥料，给牲口套上独腿耩子浅耕一次，然后耙耱平整，用耧车播种。那时没有机械化，这所有活计都是靠人力加蓄力配合完成，而且是讲究技术的，没有多年的务农操作经验是干不了这活儿的。地整得不平，土翻得不松软匀称，不是出苗率不好，就是苗根儿扎的不实在，都会影响产量。整片儿的田地，你若站在高一点的埝头上纵观，庄稼苗儿布局工整的程度，就像巧手的女人纳得鞋底子一样，斜着看有样，竖着看有行，翻过来再看是水波浪，甚是美观、欣慰。出苗后随着成长的变化要松土、除草、打药杀虫、追肥等等，每道工序也是有讲究的，应季应时，马虎不得，更是不能偷懒。记得庄稼人常说的一句话：“你哄地一时，地哄你一年”，到了收获季节没有收成来年就得饿肚子。秋天种的麦子扎根出苗了，冬天落雪，就会应了那句谚语“今冬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那时的水浇田极少，基本靠天吃饭，若遇上旱年的话就惨了，收获的粮食还没有下种的种子多。为了能吃口饱饭，到了农忙季节，我们小孩儿也帮着大人们，能干个啥干个啥，能帮多少帮多少，小小身板常常累得够呛，苦不堪言啊！由于小时候也曾受过饿肚子之苦，形成我至今对美食没概念，饱腹足矣。

再说说三夏龙口夺食的季节吧，一般是5月中旬到6月中旬这个时段，学校会放假半个月。临放假前，学校会布置一些假期作业，告知一些安全问题、安排规定一些支援三夏的纪律、分工以及返校时要带来的个人捡拾的麦穗任务等。那时的大人们起早贪黑，每天忙得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还顾得上关心娃们的学业，能送去上学都不错了。学校老师们也体谅家长们的辛苦，自愿担起即当家长又当老师的双重身份，教学工作敬业负责，照料娃们耐心细致。每到忙假时，我们心里最渴望的就是能分配到一份碾麦场里站岗放哨的差事，因为这个差事既轻松又神气，不用每天跟着大人们下地干活，割麦子晒太阳。往往是两人一组，手持红缨枪，胸前飘着红领巾，威风得意地站在碾麦场的出入口，防火防盗防破坏，并检查麦场水缸里是否水满，以备防火急用，保障队里的夏收工作安全顺利进行。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似的说变就变，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夏收时节突然来场瓢泼大雨，往往就毁了人们眼巴巴的期盼——即将收获归仓的粮食；若再遇上个倒霉的连雨天，不管是地里割倒的麦子、没割倒的麦子，还是拉回场里已经上垛的麦子都会发芽霉变，眼睁睁看着坏掉，故而三夏季节称之为“龙口夺食”，不是虚言！

夏收工作开始了，全村的妇女们趁着好天气，提前磨好镰刀，带上水壶，顶着火球似的太阳，来到蒸笼一样的地里。这些人们钻进燥热的麦浪里，弯着腰，弓着背，挥舞着手中的镰刀，你追我赶，谁也不愿意落后，把熟好的麦子割倒，分成小堆列成竖行摆放整齐。男社员们则紧跟其后，光着膀子，叫着号子装载捆绑，一趟趟的将满车的麦子拉到碾麦场里堆成垛，以防变天下雨。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小孩们也不闲着，老人在家里烧水做饭，小孩们帮忙跑腿，把水和饭菜送给地里干活了大人们，使大人们省下来回路上吃饭的时间，抓紧抢收。几天下来看地里的麦子收割的差不多了，队长就会安排一些劳力留在麦场里准备碾场脱粒了。碾场脱粒是一个复杂的程序，先把带穗的麦秸摊平，再经过几遍的隆起翻晒。正午过后，麦秸和麦穗都晒干了，然后就套上牲口，拉着碌碡，碾场人嘴里吆喝着牲口能听得懂的“得、喔、驾”的话语，来回地转着圈儿碾压。一圈一圈的，伴随着吱扭吱扭，喀喀嚓嚓的碾压声，麦粒就会从穗上脱落。这时碾压稍停片刻，用那四股翅的木叉把麦秸翻个过儿再次碾压一遍，这叫“翻场”。经过反复碾压，麦粒就基本全部脱落出壳了。这时，把碾压过的麦秸和混有麦壳儿的麦粒分开放置，清理整顿，各放一边，这叫“起场”。等风来了，逆风高高扬起麦粒和麦壳的混合物，这叫“扬场”。扬场这活儿一般也是让庄稼人里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来干，碾碎了的麦壳随风飘走，垂直落下的就是干干净净的麦子了。忙到这时，也就到了傍晚时分，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也不知疲倦，多会面露喜色，围着高高堆起的黄澄澄的麦粒，闻着淡淡的新麦香味，品评着今年的收成好坏，憧憬着来年的幸福生活。就这样，全村上下的老少爷们热火朝天，齐心协力，联手合作，忙上半个来月，地里的麦子就基本收完了。这时你会看到老师们便带着学生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学习雷锋”的歌曲，兴高采烈的来到刚割过的麦茬地里捡拾遗漏的麦穗。待到假期结束后会上称计数，看谁捡拾的多，评出优秀孩子。现在回想起来，尽管那时的大人和孩子们都这么卖力，没日没夜的忙活，但多数的家庭还是填不饱肚子的，想吃个白面馍馍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一饱口福。

随着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人们才真正的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不再为了一日三餐无米下锅的事儿发愁了。家家户户交售公粮后都存有余粮，吃不完了就卖出些，换成现金作为修葺房屋，添置家具，供娃上学等费用。慢慢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劳动工具也有所改变和提升。首先是耕作、拉载、碾场有了手扶拖拉机替代了人力、牲口。再往后用上了脱粒机彻底省去了碾场这一繁重复杂的环节。直至今日的收种方式全面机械化，犁地有旋耕机，播种有点播机。就拿收割麦子来说，麦熟季节，农民只需备好足够多的袋子，田间地头上一蹲，抽根烟的功夫，联合收割机作业就能一次完成谷类作物的收割、脱粒、分离茎干、清除杂物等工序，直接获取谷粒装袋，甚至直接出售，就连晾晒的工序都省了。如今国家的惠农政策也免去的农民的税收，农民不但不用再上交公粮了，种地还有补贴，大大减轻了农民负担，提高了农民收入。让农民也享受到了科技成果，改革红利，感受到满满的获得感，幸福感！

话说这麦子收回来了，想吃上香喷喷的馍馍，别着急哦，还得把麦子磨成面粉。首先要清拣麦子中夹杂着的小沙粒，然后淘洗晾晒至八成干时装袋，拉着架子车，去只有大队院子里才有的磨面房排队，等着叫号。往往一等就是一天，有时还要隔夜才能轮到。那时候的磨面机是人工上料，得人们手提着一桶一桶的上下来回倒腾，直至百分之八十的出面率，仅剩一点儿麦皮了才行。因为贪图高出面率，这蒸出来的馍馍是黑的，口感差矣，不是很好吃哦。再到后来的磨面机发展成了自动上料，先进一点了。现在方便多了，想吃面粉了，可以去面粉厂用麦子换面粉，省事多了。

在那个年代，从一粒种子进化到一个馒头是一个非常漫长、艰辛、复杂的过程。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实属不易啊！

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好了，物质丰裕，食品种类繁多，应有尽有，要啥有啥。馒头已不是啥稀罕物了，好多人都不爱吃了，但做人不能忘本，不能浪费粮食，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华文明的传统美德，不能丢弃！

有时候参加朋友们聚餐，看到宴席结束后，餐桌上还剩有大量的饭菜没有动，真是感到可惜啊！近几年来，倡导厉行节约，反对铺张浪费，光盘行动，餐桌新风尚，得到了全民支持。有些地方更是打出醒目的广告：光盘行动，从我做起；节约粮食，人人有责！告诫人们，聚餐不多点菜，食堂不多打饭，在家不多做饭，按需备份，够吃就好！说到这里我们还可以再做进一步更广泛的思索，何止只是粮食不能浪费，其他资源呢？小到我们生活中的一滴水，一度电，大到有些地方的过度开采，私自乱占等，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

前一段时间看了刘慈欣创作的《流浪的地球》一书，故事讲述了太阳即将爆炸毁灭地球，而人类为了生存带着地球一起逃离的过程，惊心动魄！虽然只是一部科幻小说而已，但他也不是危言耸听，细思极恐，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思考。居安思危，防患意识应自觉培养，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人人应当自觉践行。

弘扬优良传统，提倡勤俭节约，从半个馒头做起，为了更美好的生活，我们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