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舍不得「舍不得的最后都坏了」
小时候,每到腊月二十几的时候,母亲就开始磨豆腐、打糍粑、推米粉。豆腐是年夜饭的时候吃的。糍粑和米皮粉是在正月初一的早上吃的,母亲一直都信奉着初一要吃素,父亲喜欢吃甜酒粑,我们喜欢吃米皮粉。最初的时候豆腐出锅,我们就能吃到嫩豆腐,还有豆腐皮,但这仅限于那一顿饭,剩下的得留到年夜饭的时候才吃。糍粑和米皮粉也是一样的,糍粑热腾腾的蘸着豆面,吃到嘴里软糯生香。米皮粉匀净的切成了条状,母亲的手很巧,那些粉条细细的,如柳丝一般。豆腐和糍粑我都不爱吃,我爱吃的是粉条。煮菜的汤锅里下一碗粉条,什么佐料都不要,那种味道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父母和哥哥都是不吃的,因为这粉条要留到正月初一才吃,初一过了有亲戚来也能赶急。还有一个原因,那个时候一年难得吃上几次粉条,所以。父母都很默契的不容许我们放开肚子吃。我总是在第一顿吃了之后,每一顿饭都惦记着那些粉条。我在家里面最小,用年龄做掩护——农村有句土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总是厚着脸皮,每顿都要煮点粉条吃,而母亲和父亲也只是象征性的批评一下……
每年都是这样,正月初一过后,粉条和糍粑都剩了很多。这个时候,父亲喜欢吃糍粑,他也隔三差五的吃点。而粉条呢?父母总是说,还是留着有亲戚朋友来的时候再吃吧。于是时间一晃就到了初十,那些粉条开始慢慢生出霉点;接着又到了元宵,那些霉点更是越长越长,到后来那些粉条完全不能吃了。母亲就会叹气:“还好你吃了好多,不然的话,大家都没得吃!”这样的故事在我们家每年都会上演,那些好的东西放到最后全都变坏了。
奶奶年轻时,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蒸扣肉,那扣肉都是要等到贵重的客人来的时候才吃的,扣肉数量也不少,有小米的也有糯米的。在我的记忆里有很多次,那扣肉都长了蛆,但奶奶都舍不得吃,有时我叔叔说两句还会招来一顿的臭骂。好好的东西因为舍不得,到后来都变成了坏东西。
一天,同事给我拎了一箱猕猴桃来,是本地产的,个头特别大,味道特别甜。吃了几个后,我就放在那里,准备等着父母亲来了之后一起吃,准备等着大儿子从学校回来之后一起吃,准备等着好朋友到了之后一起分享。于是就在那里放着,父母来了之后却忘记了。约好的好朋友也因为有特殊的事情失约了。等大儿子回来之后,我才发现猕猴桃已经坏了一大半,我在心里直呼可惜。后来我才想,为什么不给父母、给朋友送去呢?为什么不在去学校给孩子送衣服的时候送几个去呢?这些假设都成了假设,没有一点意义。
妻子在网上买了一箱车厘子,又红、又大、又甜。她给岳父母和孩子的爷爷、奶奶各拎了一些去。剩下的,我们一家围着电炉吃了一些,还有一些没有吃完。今年的车厘子价格比较贵,妻子就每次洗了一小碗,我们每个人吃几颗——小儿子有一次吃多了,拉肚子,我们也舍不得吃,以为放在冰箱里就能万事大吉。谁知道,还剩下一两斤的时候,我们发现冰箱里的车厘子已经开始坏了,去掉坏的,吃在嘴里感觉有点苦,扔了又觉得可惜。那些车厘子就成了鸡肋……
我远房的表弟,现在已经三十几岁了,还没有正当的职业,每天就窝在家里玩王者荣耀。我姨母说起这个表弟的时候,每次都要流下痛苦的眼泪。我这表弟从小天资过人,看书算是过目不忘,但除了读书,我表弟似乎什么事儿都没做过。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的父母从来就舍不得批评过他,不论对错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后来表弟顺利考上了一所985高校。可惜的是在高校里,像他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表弟一下子就从天上的神仙沦落到世间的凡人,加上他的成绩在班上几乎都是挂末,他突然就一蹶不振,一个学期下来基本上科科都亮了红灯,于是他便坚持要退学。我的姨父和姨母又依着他,给他办了退学的手续,回到家乡复读。第二年,表弟高考时又考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但谁知道他读了一个学期之后,历史又再次重演。这次不光是退学,回来之后他也不复读了,整天就在家里玩游戏。这个时候姨父和姨母似乎一下子就觉醒了,他们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追着一个20来岁的人,打骂不止。现在,表弟又成了我们的反面教材……
曾经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的,我们认为最好的,晓不得碰触的,没想到最后却都变成了坏的,这究竟是谁的错?每每想起这些事情,我都要打一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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